许久,季云鹤仰头看见前方有一大片亮光,以为是出口,霎时欣喜若狂,不顾繁密的枝干直直往前冲。谁知是一处山崖,他失望地调头换路,转身时踩到几个石头,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地往下掉。
穿过细矮的树丛,一路滚到山底,落到沥青马路上。
铺天盖地的日光倾覆,季云鹤一时不敢相信,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平坦的道路,落下两行眼泪。他吸了吸鼻子,卖力撑起身体,一连三四次都失败了,索性躺在地上缓过周身的酸痛。
广袤的蓝天白云就在上方,他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甚至想放肆地大哭一场。在那栋没有时间观念的别墅里待得太久,骤然看见如此清晰明朗的阳光,分不清究竟哪一出是梦哪一出是真实。
季云鹤又哭又笑许久,长吸口气,再次尝试站起来。弯着腰,东倒西歪踉跄几步,身体总算拿回支配权。往前后各看了眼,后面是高处,前面当是下山的方向。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下山。奈何浑身是伤,只能走走停停,不时得歇一会喘口气。
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前路出现一辆法拉利。
季云鹤侧过脸往旁边躲了躲,余光锁住车辆,眼看着它靠近,停在身边。
车主拉下车窗,探头打量一番,好心询问:“需要帮忙吗?你看起来不太方便。”
季云鹤盯着男人看了一会,竖起防备的姿态。男人噙着和善的笑,看起来风度翩翩。他咽了咽口水,嗓音沙哑地问:“我和朋友走散了,他叫江濂,请问你有遇到吗?”
“江濂?他长什么样?我一路上来只看见你一个人。”男人拧眉回忆片刻,歉意地说。
季云鹤一眨不眨地凝视男人,没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异样,想来应该不认识江濂。他稍稍松了口气,慢吞吞挪到车前,恳求道:“那能麻烦你送我一程吗?我可以给你报酬。”
男人打了个响指,拉开副驾驶的门,微笑道:“上车吧,看你这样,不帮忙真说不过去。”
季云鹤做了个深呼吸,小心翼翼坐上车。衣服破烂不堪,浑身脏兮兮的,他尽量缩起身体不碰到更多的地方,“不好意思,我身上太脏了。”
男人不在意地笑笑,转头看他一眼,“是遇到什么麻烦吗?需要帮你报警吗?”
季云鹤眼里闪过一丝光,随即熄灭。报警有用的话,江濂还会那么嚣张吗?他摇摇头,“麻烦你送我到首都大学。”
男人十分体贴地没有追问:“好的。”
车里安静一会,季云鹤清了清嗓子:“我叫季云鹤,请问先生怎么称呼?”他想着到时候得请人吃顿饭。
男人转头看他,咧嘴笑说:“我叫高进。”
车辆安静地行驶,高进不时侧头看季云鹤,嘴角挂着莫名的笑,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
季云鹤并没有注意对方的神情,只是盯着车窗外,贪婪地将自然之景收入眼底。他差点快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
大概一个小时后法拉利进入人流密集的市区,往最繁华的地段继续前进。
季云鹤眸色微闪,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迅速转头问:“高先生,这好像不是去首都大学的路。”
高进勾唇道:“我先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这样出现大学门口,怕是要被围观,不用着急,很快的。”
“刚才不是路过一家酒店吗?我可以在那整理下。”
“咦,有吗,抱歉,我没有注意,不过我就是开会所的,去我那更方便,你身上不是还有伤吗?得赶紧处理一下。”
季云鹤心里隐隐不安,手下意识掰上车门,一脸防备地审视起高进。高进注意到他的情绪,扬起安抚的笑,从储物盒里拿起一个手机递给他,“你要是不放心,给你朋友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来接你。”
季云鹤接过手机,他只记得导师的电话,让老师帮忙转述下也行。可惜通话一直处于等待接听的状态,直到自动挂机都没有被接通。他不死心地再次拨打,依然无人接听。
“怎么呢,没人吗?对方是不是在忙?”高进疑问。
“可能吧。”季云鹤郁闷地挂掉,导师是个大忙人,接电话经常不及时,怎么偏偏这时候赶上了。他没急着把手机还回去,牢牢握在手里,打算过一会再试试。
高进并没有在意,自顾地开车,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支手机拨出电话,让对面的人准备一套干净的男装和一些药物。
季云鹤听到嘱咐顿感抱歉,对方这么好意,自己还一直怀疑人家,真是有些过分。随即放下手机,老老实实坐好。
高进余光注意到季云鹤的动作,眼里的笑意更深,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点了点。
不久后,法拉利下了高架桥转到支干。
季云鹤忽然觉得路过的建筑有些眼熟,一时没想起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车子开进地下停车场,高进领着他坐上电梯。数字停在最高层,季云鹤停顿一会,怯怯跟上,走廊布局扑面而来的既视感。
“高先生,这是你的会所?”
“是啊。”
高进走到落后的季云鹤面前,丝毫不介意他脏兮兮的模样,揽上肩膀带着他往前,“走,你先洗个澡,我让人送些吃的上来。”
季云鹤几乎被推着前进,两人在一扇门前停下,门框上写着包间号612。
“进去吧。”
他被门口的地毯绊了一下,几步越过玄关。一抬头正对的方向,一个男人坐在台球桌上,手里杵着球杆,沉眼紧盯着他,如芒的目光直直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