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青是二姑娘跟前的大丫鬟,整日忙的不可开交,待会儿陪着二姑娘出嫁,以后回府的机会就不多了,夏里当她要跟自己道别,就同她一起出来了。
院子里人来人往,连个安静地方都没有,蔓青只好拉着夏里往凉亭去,两人站定后,蔓青面露苦涩道:“真是对不住,我都要走了,还得找你帮忙办事儿。”
夏里闻言面色如常,“你有话不妨直说,不必同我见外。”
蔓青低垂着脑袋,声音沙哑道:
“紫芙被辰二爷收用了,洪小娘见她老实本分,抬了她做通房丫头,我担心她生下庶长子遭主子忌讳,所以就想找你帮帮忙……”
夏里满眼错愕,有些无奈道:“辰二爷院子的事儿,岂有我插手的余地,你怕不是病急乱投医吧。”
蔓青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我是想托你,替我弄些不伤身子的避子汤给紫芙,她至少要等辰二奶奶进门生下子嗣才能开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里眉头微蹙,声音沉静道:“但凡是能起作用的药,哪有不伤身子的。”
蔓青侧过脸,带着哭腔道:“是辰二爷不顾紫芙意愿强拉她上榻的,她根本没有选择,我今日就要离府了,求你日后帮帮她,她看着强势实则外强中干,若无人在身旁指点,只怕下场凄凉……”
夏里只觉不可思议,这辰二爷小小年纪,竟是个流氓畜生,若是在现代夏里必要将他抓去坐牢,现如今紫芙却只能悲催忍受。
她声音沉重道:“你且放心,我会好好盯着她的,那药我托阿嬷弄来,你不必担心。”
蔓青眼眶酸涩的落下眼泪,她哀伤道:
“谢嬷嬷知晓也无妨,紫芙也是为了不坏府里的规矩才如此行事,我让紫芙明儿去找你,你多劝解她一下。”
夏里微微颔首,沉声道:“你莫哭了,今日是二姑娘的大喜日子,哭了会不吉利的。”
蔓青擦拭着眼泪,强笑道:“对,今儿我该高兴些才是。”
两人并未久聊,蔓青还有很多事儿要做,夏里站在原地目送蔓青离开的背影,只觉胸口郁气难消。
缓和了一会儿,她才迈着稳健的步伐往乐寿堂而去,等到了老太太跟前,她面色已恢复正常。
她同老太太禀明二姑娘那处的情况,连姑娘们拌嘴说的话,也一字不差的复述了出来,老太太并未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放在心上,等前头传来消息,惠王迎亲的队伍已至,这才搀扶着她去前院。
夏里并未随侍在侧,自打香薷升等以后,她总是积极的在老太太跟前表现,恨不得无时无刻的露脸,石蜜等人虽看不上眼她这行为,却也乐的轻松,也就由着她去了。
夏里怕见到惠王后又引起他的猜忌,上次虽糊弄了过去,却也不敢保证他不会恢复记忆,还是尽量避免出现在他跟前的好。
一整日国公府都热闹非凡,连下人都赏赐了席面,一直闹到月上中天方才安静下来,夏里并不觉得累,她吃了席面就回去休息了,还睡了个安稳觉。
紫芙是在第二日晌午过来的,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橙黄暗花对襟短袄,发髻高高挽起,身上有了初经人事的风情。
她有些局促的站在屋外,没了以前的明艳开朗,夏里态度和善道:“你傻站着作甚,外头风大,进来说话吧。”
大概是小时候被夏里教训的记忆太过深刻,即便长大了,瞧见她还是会下意识发怵。
但紫芙唯一相信的姐姐已经出府了,临走前再三交代她来找夏里,哪怕她心里不舒服,却还是过来了。
进屋后紫芙坐在圆凳上,夏里为她倒了杯茶,淡声道:“那药暂时还没拿到,晚两天才能送到你手上。”
紫芙闻言脸色绯红,不自在道:“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
夏里眉目肃然道:“你不必如此贬低自己,我又比你高贵多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你,咱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而已。”
一句身不由己,惹得紫芙泪水涟涟,她声音哽咽道:
“我早就歇了当姨娘的心思了,只想安分守己当差,哪晓得天不遂人愿……如今只盼着辰二奶奶是个贤惠大度的,能容的下我便算是烧高香了。”
在夏里印象里,紫芙最是掐尖要强,哪怕脑子没那么聪明,做事却从不吃亏,如今瞧起来性情大变,她试探道:“事已至此,你就没想过在抓住辰二爷的心,让他给你多些恩宠吗?”
紫芙讥讽道:“辰二爷没有担当,软弱无能,先前他最宠爱的丫头怀了身子被灌了药拖出去发卖,他连一句话都未说,将来又能有何指望,与其争他的宠爱倒不如老实听洪小娘的话。”
夏里略一思索道:“辰二爷再不济也是国公爷子嗣,将来总归衣食无忧,只是他年纪轻轻就收用了丫头,将来身边莺莺燕燕怕是只多不少,你投靠洪小娘替她看着辰二爷倒也是条出路。”
紫芙也是如此想的,她压低声音道:
“我听洪小娘吩咐,总是劝着辰二爷好好读书,只怕劝多了迟早会被他厌弃。”
夏里嗤笑道:“你以为事事顺着他,就能独得恩宠了吗?男人不管多大年纪都只喜欢年轻鲜嫩的姑娘,无论你做什么,他也就只会新鲜一阵子,他并不缺女人暖床。”
紫芙眼神暗淡,她已没其他选择,凄然一笑道:
“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盼着将来能生下一男半女有个依靠,其他不敢深想。”
夏里说不出苍白无力的安慰话来,声音低沉道:“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脚踏实地终有出头之日……”
紫芙微微颔首,两人相对无言,定下取药的日子后,她就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