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老太太庇佑了夏里这么些年,对她心存感激也是人之常情,她看着粗使婆子将老太太抬进屋,谢嬷嬷领着石蜜茜草等丫鬟进屋伺候。
夏里能从石蜜和茜草的脸上看到惶恐和迷茫,她们也在为未来担忧吧,陆陵川能不能继承爵位至关重要,可他这个主心骨却又不见踪影,只怕府里人人自危了。
陆卿禾眼睛已经哭肿,陆简行的尸首被宋氏带走了,二老爷则去和护卫们一起守着府门,还得时刻留意外头的消息,罗氏顾不了其他只知护着自个儿女儿,她嫌乐寿堂晦气,带着女儿回春山居,如今院子里只有陆卿禾和陆霁雅两人在。
陆卿禾拉着夏里手,语带哭腔道:“夏里,我该怎么办?国公府真就没有活路了吗?”
夏里能理解她的惊慌失措,柔声劝慰道:
“宫中局势不明,假若是三皇子继位,那世子爷势必会得到重用,承爵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三皇子输了……情况也不会太糟糕,国公爷已逝,新帝登基不至于迁怒女眷。”
陆卿禾苦笑道:“我兄长能力不差,可惜一直听从父亲命令行事,他缺乏独当一面的锐气,不论能不能承爵,只怕国公府都难以恢复往日荣光。”
夏里没想到她看的如此透彻,轻叹道:“只要人能好好活下去,哪怕经历些许磨难也无妨,你得振作起来。”
陆卿禾声音哽咽道:“我若是男儿身就好了,哪怕失了府中权势,还能出去打拼厮杀,我如今却只有被人挑选出嫁这一条路可走,真是可悲至极。”
陆霁雅闻言泪如雨下,她声音细弱道:“姐姐不必如此悲观,咱家还有二姐姐呢,哪怕看在同气连枝的份上,她也不会看着我们落进泥地里。”
陆卿禾并未那么乐观,府里不仅没给过陆知遥任何助益,相反还连累了她,本就是不欠不亏的关系,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夏里也没立场说些什么,她正欲找借口离开,突然听到屋内石蜜惊恐喊道:“谢嬷嬷,不要……”
夏里听到这声音腿发软,差点站不住,周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搀扶住,夏里顾不得其他,踉跄着往屋里去,当她踏入屋内,就见谢嬷嬷胸口插了把剪刀,她趴在老太太床榻前,笑着朝夏里伸手。
夏里眼神悲痛欲绝,那感觉就像是无数钢针刺痛着她的心,任由泪水淌过脸颊,她扑过去握住谢嬷嬷的手,痛苦道:“阿嬷,你为何那么傻,说好了,我要给你养老的……”
谢嬷嬷看向她的眼神很是心疼,她虚弱道:
“我从七八岁就伺候老太太,早就与她不可分割了,方才替她换衣裳时,我好似听到她说害怕,她唤我过去伺候呢……你已找到亲人,不必我多操心了……我独自活着没多大意思,这样也挺好……”
夏里想带她一起出府过自在日子,哪知道她把自己困在原地出不来了,谢嬷嬷脸上血色尽失,她看了石蜜一眼,有气无力道:
“若府里的富贵真保不住了……你就给石蜜一个安生之处……她也是个傻丫头……”
石蜜立志此生不嫁,老太太一走无人护着她,只怕生存越发艰难,加上夏里身边也需要石蜜这般精明能干的大丫鬟,巧荷到底差了点火候,说到底,谢嬷嬷临死都还在为夏里打算。
夏里紧紧握住她手,不住的点头答应,石蜜嚎啕大哭的跪在她身前磕头。
谢嬷嬷交代完后事,就毫无牵挂的闭上了眼睛,夏里只觉心脏抽疼,久久不能平静。
夏里穿越至今,除了被姜牙婆发卖那次,此刻便是她最痛苦的时候,阿嬷给予的亲情支撑着她熬过无数个清苦的日子,现在好不容易改变现状,她人却不在了,这叫她如何释怀。
宋氏听闻消息,感叹了一句谢嬷嬷忠义,而后安排仆妇将她尸首装殓,让她为老太太陪葬,成全她的心愿。
夏里亲自看着她入棺,人已死,哪怕哭断肠她也不会回来,所以并未做情绪失控的事儿。
外头喊打喊杀声不断,后半夜还有人想要攻入府中,万幸府中护卫们都有些真本事,拼命守住大门,让贼人未能如愿。
这一夜京都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直到天亮才传出圣上驾崩的消息,紧接着便是惠王登基的消息传扬开来,陆简风府门一开就出去打探消息了,如今侄子不在,只有他站出来扛事儿了。
国公府到处挂着白幡,宋氏打发下人去各府送消息,除了姻亲关系避无可避,旁的不明真相的府邸,并未派人前来吊唁,灵堂瞧着冷冷清清。
夏里一夜未眠,除了对阿嬷离世的悲痛,还有对二哥的担忧,毕竟他也是朝廷命官,昨夜那样的阵仗,估计多少也会受到波及,夏里只盼着他平平安安,哪怕晚几日接她归家也无妨。
宋氏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堂烧纸,直到桂嬷嬷告诉她二老爷回来了,这才站起身匆忙往外走,一见到他人,便着急问道:“二弟可打听到陵川消息?三皇子和淑妃娘娘如何了?”
陆简风面露愁苦道:“淑妃娘娘被杀,三皇子带着残余势力逃了,其他皇子都死了,陵川也被关在大牢出不来。”
宋氏脸色难看至极,她颤声道:“那我娘家如何了?他们可有受牵连?”
陆简风艰难的点了点头,“如今都已被押送大牢,京都好些府邸都遭了难,咱们家只怕也保不住了。”
宋氏压抑着情绪,沉声道:“为今之计,只能求惠王妃,你同弟妹带着王妃生母一道去王府求见,她还未入宫,咱们还有机会。”
陆简风没什么能耐,就想靠着祖荫混日子,要是国公府不保,他连生存都困难,这会儿他没有比宋氏更好的主意了,罗氏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她脸色难看道:“让卿禾姐妹几个都去,那死丫头若是狠心不见人,就让姐妹几个跪地不起,我就不信她不怕外人的唾沫星子,这个时候咱们不逼她,未来几个孩子的前程就都毁了。”
老太太不在了,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宋氏虽舍不得女儿吃苦,却也没有法子,她嗓音沙哑道:
“弟妹看顾好几个姑娘,让她们戴好围帽,莫失了体面。”
罗氏微微颔首,生死存亡之际,妯娌俩携手共度难关才是正理,宋氏转身凑到罗氏耳旁,悄声将老太太暗中资助惠王的事说了出来。
她掌家理事这么些年,这方面老太太瞒不过她,只是她睁只眼闭只眼不愿管罢了,这会儿也该惠王归还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