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施煦笑得好看,声线极其的悦耳动听,他说:“我知道的,云雅,幸会。”
云雅微微笑起没再说话,和接过笔记本的李施煦并肩往酒店里走。等助理办入住的期间,李施煦再次主动和云雅说话,问:“刚才那位,是你同学?”
“不是,是表妹,也是今天出差到这里。”
“这么巧!”
“是啊,好巧。”
好巧,和每次遇到你时一样,云雅想。也不是,她立即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巧是恰好的意思,不错的相逢是恰好,可称之为巧,那糟糕的相逢呢,就如她第一次见到他,场面糟糕透顶,不恰不好,简直是上天作伪的坏巧……坏巧,真怪的词……
李施煦无法得知身旁安安静静的人在想什么,几次瞧过去,只见她始终半垂着视线,睫毛一时颤一下,头顶的灯光打下来,人温润得跟个玉雕似的。
想起前两天目送她进电梯后,贺清一进会议室就咋呼,大喊老天不公,说怎么能把长得好看头脑聪明气质绝佳这些优点一股脑就往一个人身上砸,惹得一屋子年轻男女纷纷挪屁股,哪儿呢哪儿呢,老天爷的宠儿在哪儿呢……
气质的确独特,疏离又轻盈,李施煦暗自赞赏。再看助理,正拿着房卡大步朝电梯口走来。李施煦轻咳一声,提醒身旁好像在发呆的人回神,随口问:“困了?确实晚了,都快要十点了。”
“有点。”云雅很诚实,她是早起不熬夜的,九点半是打着哈欠睡前收拾的点。不知道是不是困得脑子不做主,反正鬼使神差的,她问了句一直就想问的话:“有没有人说过你声音很好听?”
四五步外,手握房卡的助理愣住了,步子放慢又放小,扭扭脖子晃晃脑袋,整个累得要死神思迷离目盲耳聋的模样。
李施煦也是一愣,随即笑开,摇头道:“你是第一个。”
好巧坏巧的,云雅还没回神,却知道点头肯定道:“真的很好听。”
语气中只有真诚,下一秒李施煦就礼貌回道:“谢谢,你的声音也好听。”
“谢谢。”
道谢也是真诚。
助理按电梯时有些纳闷地偷偷看了眼云雅,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余光再看他李总,嘴角的笑意居然压都不压一下,明明下飞机时还冷言冷语吩咐他今晚什么事也别找他,说自己不要见人也不想说话。
好意思,变脸跟翻书似的。
第二日大早,还不到七点,云雅就出现在了酒店餐厅,面包才咬两口,忽然眼前一暗,对面的位置坐了个人,抬眼去看,是李施煦助理。那人自来熟,上来就道:“早上好!昨晚都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沈岩,是李总的助理。”
“早上好,我叫……”
“云雅!嘿,我知道,群里看到了。你起这么早啊,十点才去机场呢。”沈岩晃着手机喝咖啡,一边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
云雅随意应了声,看了看他手边的两杯黑咖啡,不懂他既然困又为什么要早起,不过也没多问,自顾自地低头继续咬面包。
沈岩倒是不问自答了:“是因为前两天下了雨吗,烟海好潮湿,我昨晚都没睡好,你一南方人在京安能适应吗?”
“第一学期刚入秋的时候有点难熬,空气比这里干太多,后面几年,慢慢就习惯了。”
“本科也在京大?”
“嗯。”
“厉害!”
“谢谢。”
沈岩噗嗤一下笑出来挺大的声,心想这人挺好玩,说话一本正经的,语气诚恳得简直过了头,难怪昨晚上李施煦要笑不停,这年头怎么还有这样的年轻人啊。
云雅听见笑声,呼吸一紧,面包也不嚼了,脑子里冒出来那句大学时期有人笑话她时所说的话——小孩子是纯真,上年纪称古板,她这不大不小装腔作势算什么样,真拿自己当仙女沾不得半分红尘烟火吶……总有人会肆意轻佻地指责旁人。
她至今不理解为何旁人要这么说她,流言蜚语起来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的,她搞不懂,却也害怕,尤其害怕和人交谈时听见突如其来的笑声。那笑声常常像箭一样,箭无虚发,正中靶心,苦涩自心口弥散到全身各处,面包也带上了苦味。
沈岩多机灵一人啊,傍着李家长大的,早修炼得道了,眼里的水深得什么似的,瞬间就看出了云雅的不对劲,暗叫一声不好,手指在手机上飞快地点,多亏昨晚睡不着抖音上点赞了一堆搞笑视频,随意翻出一个来,举到云雅眼前,笑个不停道:“你看这个,笑死我了,哈哈哈,什么人啊!”
云雅这才松弛下来,敷衍着笑了两声。
李施煦进餐厅时,正巧看到云雅松了口气的模样,瞥了眼沈岩,他还装模作样地在笑着,眼角皱出来的纹路能夹死一头牛。
沈岩比云雅更快地注意到走过来的李施煦,招着手轻喊:“这儿!”
李施煦点了下头,去拿早餐。
云雅诧异,怎么他也是被潮湿的空气搞得睡不好么,不过人看着挺有精神,不像沈岩刚坐下来时那般萎靡不振。
沈岩冲云雅咬耳朵:“工作狂,精力旺盛得像坐拥九九八十一个山寨的土匪,这几天你就知道了。”
云雅心说我什么也没问啊。
沈岩哀怨:“跟他当社畜太苦了,羡慕你还在念书。”
云雅不知道回什么,眉头将要皱起来,李施煦端着碗粥坐到了对面沈岩的旁边,状若无意问沈岩:“要不要给你辞职信好让你回去考研读博申博士后当教授再晋升院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