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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意料之外的转折(第1页)

风起于青萍之末。

拓扑量子计算的突破引发虚ni货币市场的雪崩,韩小华苦心选择的对冲机制在范式转换面前毫无意义,高杠杆就像自我增殖的癌细胞,不断侵蚀原本健康的资产配置。他想用自建楼作为抵押,但国家的政策风向已变,不再进行城中村改造,转向更为经济高效的棚屋改造,原本将他奉为座上宾的银行领导避之不及。为了填补巨额债务,他只能通过地下黑市渠道贱卖资产来换取时间,怎奈雪球滚下山时总比推上山要容易且快得多。

他破产了,信用降级,消费受到严控,全家搬离了半山别墅,住进了一处普通高层。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做噩梦,梦见从高处坠落,身陷沼泽或者在黑夜中躲逃猎杀自己的丛林猛兽。

他几乎在一夜间老了十岁。

是夜,韩小华又一次从梦中惊醒,在梦里,他才是那个面朝黄土的农民,而不是哥哥。看着妻子轻微起伏的背影,他感觉说不出来的陌生,似乎梦里的那阵茶花香才是真实的,而眼前的一切尽是虚幻。

早年某次心血来潮,他回乡寻访儿时青梅竹马的阿慧,两人站在香火缭绕的祠堂门口,相对无言。阿慧接过他带来的礼物后咧嘴笑,露出并不整齐洁白的牙齿,说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椰子糖啊。他听到了自己内心真实的回声,这不过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村妇女,那些美好

记忆仿佛都只是加了多重滤镜后的效果。

他轻轻下床,走上阳台,抽了根烟。城市灯火未央,烟雾在夜风中散去不见。

人生就这样了吗?

韩小华突然一个激灵,似乎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他把没抽完的烟在墙上蹭灭,又夹在耳朵上。因为这个习惯,妻子不知道吵过他多少回,嫌他丢人,可奇了怪了,他怎么也改不了。

他爬上阳台的围墙,坐在边缘,双腿悬空,轻轻晃动。这栋高层下方,是一片黑黢黢的树林,此刻,像一口深不可测的秘潭,诱惑着韩小华做出一些非理性的举动。

他挪了挪身子,离那口秘潭又近了一点。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不止是阳台,而是人生,来到这么一个怪异的点上。

他摆脱了父辈的命运,不再是粤北山区一个看天吃饭的农民,而是成为在任何意义上都当之无愧的人生赢家,再从云端重重坠下。可从始自终,他都没有快乐过,在世俗看来无比成功的每一步,似乎都在损耗他的生命力,将人之为人的一些不可名状之物抽离躯壳,留下的只有按程序步向既定终点的血肉机器。

韩小华想拿耳上夹的那棵没抽完的烟,突然闻到了一阵茶花香,他猛地回头,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失去了重心。

人生就这样了吧。

那个念头再次闪现。韩小华并没有坠落,而是凝固在半空中,保持着一个狭促而滑稽

的姿势,像一个草草画下的休止符。

然后,他看着那张脸从虚空中浮现,进入自己的身体。

整个世界被拉扯成光的隧道,通往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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