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喜悦咬一口糖糕,蒋尚延就会吹上几下,生怕那糖糕烫到了她的嘴皮。
“那就多吃些。”
“嗯呢。”
一旁的萧淮时看着温柔和气,待颜喜悦好似待亲生姑娘一般的蒋大人,嘴里吃着糖糕,真是满腹忧闷锁眉头,怎么他对自己就那般凶狠呢?
仔细想来,颜先生也是有两幅面孔,面对他时是不冷不淡,面对颜喜悦时眼睛却是快笑没了缝。
或许是他不够可爱,叫人觉得麻烦吧。
萧淮时自己给自己的心上戳上几把刀子后便释怀了。
因为他的确不够可爱。
糖糕吃到一半,小二摆上菜来,颜喜悦低头吃面,偶尔伸出筷子去夹鱼肉和酱瓜茄儿吃,但从不碰那碗羔羊肉。
蒋尚延十二分的注意力都放在颜喜悦身上,她夹了几次鱼,吃了几块酱瓜茄儿吃他且都知道,见她始终不碰羔羊肉,他好奇问了一句:“喜悦你为什么不吃羔羊肉?这儿的羔羊肉事嫩生生的。”
“有腥臊味儿。”颜喜悦含糊回道,“我不大爱那个味道。”
颜喜悦不爱羊肉道腥臊味,这一点倒是和她的亲娘一样,蒋尚延失笑。
在苏州的往事一桩一桩从心头涌起,不论何时想起来,蒋尚延难免会一阵难过,眼泪差些撑不住要落下来。
一时间想得十分出神,他脱口一句:“嗯,你阿娘也不爱吃的……喜悦和你阿娘都爱吃翠缕面。”
说完脸上讪讪道,把颜喜悦面前的碗羔羊肉推到了萧淮时那处去。
看着面前两碗满满当当的羔羊肉,萧淮时眉头不展,转不觉又愁闷起来。
可是他也不爱那羔羊肉啊,他也觉得有腥臊味儿。
嘀嘀咕咕了一阵,他的愁闷只有自己知道。
“我阿娘闻到羊的腥臊味儿就想吐。”颜喜悦嘴里含着一口面汤,艰难地腾出嘴接了一句。
她的嘴巴小,含着面汤说话,不妨头喉咙受噎,吞咽的同时咳嗽几声,面汤喷到了蒋尚延的袖子上。
袖子沾了油水的,顷刻间变得一片狼籍,颜喜悦慌了神,放下筷子,往身上摸去,却是没有摸出能擦袖子的帕子:“啊,蒋叔叔,对不起。”
“不碍事。”蒋尚延没有生气,把那被油汤污了的袖子折起。
颜喜悦的腮颊上有一缕深入肌里的红晕,瞧起来精神开爽,而其四肢变得灵活非常,不似在客船上那般僵硬,蒋尚延猜到她的病已经好了大半,心下不胜欣慰,没有再多问一句她的身体是好是坏了。
落日西斜,星斗在山头若隐若现。
填饱肚子以后,他把对萧淮时说过的话对颜喜悦再说了一遍:“喜悦,不管你爹爹和阿娘在忙什么,快些回苏州去吧。”
“蒋叔叔,我也想回去,可是……”颜喜悦听了却愁着一张脸,“可是我们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蒋尚延不解,“是病还没治好吗?”
“不是的。”颜喜悦面有难色地摇起头。
“那还有什么难处?”蒋尚延耐心问道,“有什么难处尽管说出来,蒋叔叔会帮你。”
“真的吗?”颜喜悦对蒋尚延有十二分信任,见他愿意帮助自己,便觉得了倚靠,心也略略放下,双手合在胸口,减字偷腔,把母老虎的事情一一说与他听。
起初蒋尚延听了此事,大吃一惊,有些怀疑事情是真是假,张着个嘴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无半句虚言?”
问完,颜喜悦和萧淮时齐齐点了个头。
蒋尚延皱着眉头叹息半日,叹息着却忽然低头笑了几声,在这一笑中,显露出无限的悲伤,而在悲伤之中,又具一种温和的神韵。
作为颜喜悦的亲爹爹,这六年来从未为她做过任何一件事,在临死的时候有机会去做,他应当高兴才是,这般到了黄泉之下也存有一点脸面去见她的娘亲。
是第一件事,也是唯一一件。
颜喜悦眼里满是快乐无忧的神气,蒋尚延失神望着,一缕酸气,直冲心头来,透过她稚气未脱的眉间他看见了一抹旧身影,不禁又一次触景生情:“喜悦,我会让那只母老虎平安无事的,但是你要答应我,必须尽快和爹爹阿娘回苏州去。”
蒋尚延说这话时,在另一处的山洞里,有虎惨叫连连,武宋正在给颜九儒拔毛。
拔一撮毛,颜九儒就惨叫着扭成一团,在武宋怀里涕泪狼藉。
武宋听他的惨叫声听得汗毛竖起:“真的……很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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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皮毛热突突从身上拔下来怎么会不疼呢?这些细碎的疼痛比被刀剑刺了还叫人难受。
但颜九儒不会在武宋面前说疼:“是伤口有些疼,不碍事的,娘子你放心拔就是。”
“你再忍忍。”武宋知他在逞强,但也是无计可施了,心头颇颇儿不忍,连拔五撮带着皮血的毛才作罢。
怕他会因此秃毛,武宋没有可着一处地方拔,拔一撮就换个地方,倒也算得上雨露均沾。
但这般做也有不好的地方,这儿少一点皮毛那儿少一点皮毛,颜九儒总觉得自己和筛子似,身上到处都漏了风。
罢了,反正过些时日皮毛就会重新长出来了,而且由娘子亲手拔,他不仅没有吃亏,还得了一顿抚摸。
平日里哪能得到这般温柔细腻抚摸,不被打得脑瓜子砰砰响已是碧翁翁发善了。
想到这儿,颜九儒嘴角含笑,连连吐出舌头在她的粉颈留下几个吻。
掐指一算,有好长一段时候没有欢爱颠倒了,若不是这会儿有旁人在,他定要来个猛虎战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