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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2页)

一分钟前,面试时应的面试官因为声音嘈杂听不到时应说话而皱眉。时应不得不向对方道歉,并恳请他稍等自己两分钟,随后按下静音,上半身离开了视频画面。

一千公里外的面试官坐在酒店房间内穷极无聊,正在试图用舌头剔除牙缝内的一颗辣椒籽,很快,他注意到对方的摄像头闪过一个黑影,立刻停止口腔动作正襟危坐。

“你好,处理好了是吧。那咱们接着面,刚才你问到薪资,这个都是取决于任务的完成度。”

“我看到你之前一直在英国留学是吧,家里父母是做什么的?你家住哪?”

面试官还没说完,黑影不见了,镜头被推远了些,他非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怀疑信号不好,眯起眼睛盯着屏幕喊:“喂?喂?能听见吗?喂!说话!”

“有人吗?喂?”

在他坚持不懈地呼唤下,很快,镜头又动起来了。这回摄像头被拖到了桌子的边缘,黑影又入镜了,不过那不是穿着西装打领带的时应,而是一只没穿衣服的土狗。

面试官和贝贝面面相觑,贝贝马上朝着对方低吼,见到对方没反应便抬起爪子在键盘上一顿乱按。静音被打开了,面试官听到对面的空间内除了狗叫还有一男一女的声音。

男的应该是刚才同他面试的时应。

他喊着:“程思敏!”气息纷乱,埋怨,“你故意的是吧?你叫你家狗下来呀!别动我电脑。”

女声大约就是这位程思敏,也焦灼地乱嚷,动静赖唧唧的,好像很不服气,“我不是在叫吗?!它不听我的啊怎么办!”

“贝贝!下来,这不是咱家,快过来!啊啊,喂!不许咬电线!”

“你给我过来啊!”

至于贝贝,不用想了,就是这只眉毛上有两个点的大黑狗,程思敏一扑过来拽它的狗绳,它就闪电般跳下凳子跟主人玩捉迷藏。笔记本电脑的充电线被它缠住到处拖拽,镜头中的画面颠三倒四,很快,面试官嘴角微微抽动,因为时应也入镜了,还有他下半身的卡通睡裤。

半小时后,气喘吁吁的程思敏在时应的卫生间堵住了她的小狗,时应的面试也不出预料地失败了。

面试官挂断视频后,HR很快给时应打来电话,并不怎么遗憾地通知他,他不符合他们的用工要求。

时应挂了电话后将西装外套重新扔进了行李箱,程思敏也猜到了面试的结果,牵着小狗蹑手蹑脚地走出卫生间,路过客厅背对着她的时应,像是挨训的小学生般立正稍息。

“时应。”

“对不起。”

程思敏双手揪着狗绳,整个人愧疚难当,“它平常很乖的,从来不会这样,”话这么说有自我开脱的嫌疑,她很快修正了叙事方式,以解决问题为中心思想:“无论怎么说,都是我太大意了,怪我没拉好绳子,耽误了你的面试。面试你的人是不是很生气啊?我给他们去个电话好吗?解释一下。”

“真的是个意外。不是你的问题。”

第13章所谓上天所谓姻缘

贝贝刚才在卫生间被程思敏指着鼻子拍了屁股,再加之听到程思敏低落的声音,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虽然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错,但也夹着尾巴躲在主人的身后,从她脚腕的缝隙处偷偷观察时应。

时应扭过头,贝贝立刻抬起尾巴小范围的摆动,面色和程思敏一样惶恐。

谁能对摇尾巴的小狗生气?反正时应不行。

他扯起唇角朝程思敏笑了一下,想要用闲适又慵懒的表情安慰她,继续撒他一直在跟他家里人撒的谎。

本来在楼道里,他挺规整地使用着礼貌用语,一副势必和程思敏划清界限的样子,装得不错。可一场闹剧下来,他那个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没两秒就破功,眼下又让对方看见了很不堪的模样,挫败感铺天盖地打过来,晕眩未消,他脸还僵着,笑得就不是很好看。

思想松懈了,演戏就成了负担。

时应扯掉了紧紧束缚在喉结下的领带,长呼了一口气,嘴角松弛下来,像是终于和谁投降那样小声道:“不赖你,本来也就是个拉存款的活儿。”

“拉存款?”程思敏不解。

时应耐心解释,没和她藏着掖着:“嗯,他们公司做私募基金的,今年在西城有五千万任务。”刚才面试官想尽办法套他的家底,问他的父母,实际上也是另一种销售策略,如果他个人能拿出五百万冲业绩,那半山一年二十万的闲职自然归他所有。

事实上这几个月他在西城面试的金融工作大多是这种类型,不是拉人头就是拉存款。

“你也看见了,这屋里什么情况。没戏的。面不上是我自己的问题。”他不怪程思敏,更怪不到她的狗,这场资本游戏是低级,但他本人更次,连上桌的筹码都没有。

程思敏举目四望,确实,时应的公租屋内家徒四壁,卧室和厨房都是空的,唯有床垫,桌子,冰箱和四五件大行李箱一起摆在客厅之内。

说着,时应拉开家里唯一一把椅子,走到冰箱前,在里头翻出两瓶水。

健怡乐打开递给程思敏让她坐着喝,另一瓶矿泉水倒在碗里。

“要不先松开吧,跑了半小时,估计它也渴了。”狗懂什么呢?饿了吃,困了睡,开心的时候就想玩儿。

时应蹲在地上,一只手试探性地伸出去碰了碰贝贝的鼻子,得到贝贝的允许后,他捏着白瓷碗的手指略过程思敏的裤腿。

裤子不是人类的外接器官,理应没有触觉神经,可程思敏盯着他细长伶仃的骨节,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怕痒似的立刻往反方向躲了一下。

椅子腿在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程思敏为自己的举动生出些尴尬,使劲儿灌了一口冰可乐道:“不用麻烦,它不渴,一会儿我们回家喝就行,我们家就在你隔壁。哎,这碗是你吃饭用的吧?”

“不渴”的贝贝没给主人面子,很快就着时应的手大口喝起了水。

舌头卷着水滴四溅,时应将碗搁在地上,伸手摸着贝贝的肩胛骨道:“用呗,我也没在这儿起过火。碗是买特价酸奶搭赠的。”

对话三两句便勾勒出一副穷困潦倒的窘境。

程思敏方才还幸灾乐祸地琢磨着时家的破产情况,现在事实由当事人不加妆点地摆在面前,她又有点儿为时应感到难过了。

是啊,她以前讨厌时应的情感隶属无产阶级对有产一族的天然憎恶,这憎恶里饱含了自卑,嫉妒和羡慕。直白点就是仇富,现在人家的富没了,她再将仇恨进行下去就显得有些小肚鸡肠了。

毕竟丢钱是很难熬的,她在蓟城亏钱卖房时也曾感受过那种刮骨割肉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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