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话的,正是刚才那个让坐的官吏。
他的身子都快弓成角尺了,我就从没见过这种站姿,像古庙供奉的石雕一样,站得僵直怪异。
我摇头失笑道:“这位大人言重了。我只不过是来协助大人办案的,没有这么大的权力,大人也坐。”
那个官吏还是没坐。
就在这时,其他官吏也应声站了起来,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抱拳,恭敬地喊道:“卑职见过严大人。”
我闭上眼,嘈杂的人声中,我有些茫然若失,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小李在一边没忍住叫出声来:“这就是主判官能享受到待遇吗?我来大理寺这么久了,从来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
我撇了小李一眼,略显无奈说道:“这哪是主判官的待遇,这简直快成主审的待遇。”
大厅之中,所有人都在静悄悄打量着我,他们不停琢磨着这个新判官的脾气。
我没理会其他人,平静对那个站得笔直官吏问道:“大人,赵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大人不敢当,鄙人姓宋,名宇。叫我小宇就行。”
“宋大人,那赵家案子?”
“赵彦走私官盐,大理寺已经查明了。”
走私官盐?不是欺君罔上吗?
正在我疑惑间,一个躲在人潮后面的官吏,偷偷拨开了人流,将一本方正的册子恭敬递给了宋宇。
宋宇接过册子。
这分明是一个喜庆的红色,却看上去恐怖瘆人。
台下的官吏也七嘴八舌起来,好似多嘴的乌鸦。
宋宇又将册子恭敬递给了我,说道:“这个是大理寺最近一直在赵府搜查的账本,里面有走私数量的明细。”
这就是卢怀方口中大理寺要找的东西吗?
我蓦然听到心跳在咣当乱响,如果真是这样,那黎显举的方法是根本行不通的。舆论是救不了赵家,赵家入狱,有出于贪腐,是个正当的定罪理由。
宋宇忽然大笑起来,他说道:“严大人,你别担心,赵家欺君罔上的罪也在大理寺判罚里,不过这并非首罪,贪腐才是首罪。”
通红的册子透出惨白的光泽。
我好奇问道:“按大陈律法,就算贪腐和欺君也不至于灭族吧。”
“因为上面想夷赵家三族,我们也只能依规办事。”
宋宇眯着眼,几声凄厉冗长的乌鸦叫声凑巧从屋外响起。
宋宇虽然没明说,但是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我想怎么审都可以,可死罪改不了。
我翻开沉甸甸的账目,果然里面都是赵彦腐败的记录。
我问宋宇:“为什么这个小小一个账目,你们大理寺搜了这么多天。”
宋宇叹了口气,无奈说道:“这个赵彦确实狡猾,我们大理寺找了好久都没发现,最后还是在一块松动的板砖下面发现端倪的。”
乌鸦叫停了,有官吏在得意,有官吏在讥笑,有官吏在呜呼。
我分不清谁笑着,谁哭着,谁在懊悔,谁在长叹。大理寺有人想赵家死,自然也有人想赵家活。
我只是奇怪,大理寺好像一早就知道赵彦有贪腐,却一连搜查这个东西好几天。
我一筹莫展,只好翻起桌上的卷宗。
突然,一个串蓝黑色小字映入眼帘。引起了我的注意。
赵讳。尝是赵府家丁,今为池府奴仆。戴罪有功,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