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我说过你任何时候都不必跪。”
“银晚酬不敢。”
“不敢吗?”他从座上走下去,不容银晚酬拒绝,抓着他的手腕让他站起来。
他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有什么不敢的?银晚酬,你忘了你那天晚上——”
“仙君!”银晚酬双瞳睁大,“我……”
他“我”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口。银筝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他,想要把他看穿,想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七情六欲都掏出来审视,审视里面到底在谋划着什么惦记着什么?
他凝目看了他许久许久。银晚酬扛不住他的眼神,偏过头去,道:“我会回来的,仙君。我向你保证。”
银筝不说话,任由他轻轻拉下自己的手,再看着他恭敬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凌霄殿便又只剩下他一人伶仃而立,亮银坠于袍间,光影飘零无依。
天色将暗,银晚酬跟着彻月走进了北殿,神情严峻的脸上透着一丝遮不去的紧张。
“教主。”彻月在殿中站定,恭敬叫了一声。
月烬辰仍懒洋洋地坐在座上,道:“你先出去。”
“……月魔阁下,找我来何事?”
彻月关上了殿门,月烬辰没有看银晚酬一眼,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枚金钗。
银晚酬的目光也落在那枚金钗上,愣了愣,道:“这是……?”
“怎么,”月烬辰终于把视线移到他身上,“认得?”
鎏金人善用钗做武器,这样的金钗城中遍地都是,这一枚只是他随手从北殿的一个角落捡出来的,跟焰熙安所用的凤首金钗当然不是一个级别。本想用来探一探银晚酬的口风,幸运的话,说不定可以从他这得知焰熙安真正的身份。
哪知银晚酬够谨慎,月烬辰已尽量不将这钗的头部露出,不知他是有意隐瞒还是真识破了,只道:“这是鎏金城惯用的武器,我当然认得。”
“哦?”月烬辰眉毛轻挑,将钗头紧握在手里,“这一只可不一样,金贵着呢。”他微微向前俯身,“这可是,凤首钗。”
银晚酬牙关一紧。
“你不想知道我从哪弄来的吗?”
他深吸了口气,出声道:“恕银晚酬眼拙,实在看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真是坚如铁桶,硬如磐石。月烬辰不高兴地努了努嘴,眼神渐渐沉下来,“那镂金绛桃花钿,你也认得?”
那花钿小巧玲珑,做工极致,被雕成桃花模样,若是作为女子的装饰物,必然是会被姑娘们喜闻乐见、传遍街巷的。
可它却成了挟自己入魔窟的邪恶之物。月烬辰闭上眼睛,又想到那天他就在城外,还没来得及看清到底是谁闯入了城中,靴上的镂金花钿突然就在眨眼间开枝散叶生花,化为一株艳丽烂漫的桃树。层层交迭的树枝将他和手中银剑牢牢裹住,不容他反应,眉眼间已被争相冒头的桃花覆盖,口鼻处馥郁清香萦绕不去。
那一刻他有一瞬间的沉沦。可再睁开眼,却已到了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