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克庄想起韦应奎释放叶籁时的场景,道:“叶籁兄,韦应奎这种狗官,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幸好那大盗‘我来也’又在外面行窃作案,不然以韦应奎的为人,真不知还要关你多久。韦应奎对你滥用酷刑,如此无法无天,此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叶籁洒然一笑,道:“这种鸟事,说多了烦心。老弟你呢?你不是太学生吗,怎么会到司理狱去审问囚犯?”
刘克庄如实说了宋慈查案一事。
“原来先前在你身边那人,就是宋慈。”
“你也知道宋慈?”
叶籁点头道:“辛铁柱前些日子蒙冤入狱,听说就是一个叫宋慈的太学生帮他查证了清白,当时武学很多人去琼楼庆贺此事。我在武学没什么朋友,唯独与这个辛铁柱来往颇多。我本该去琼楼庆贺他出狱的,可那晚我有事回了趟家,便没去琼楼。”
“你有所不知,那晚我也正巧在琼楼。你若是去了,不但你我能早几日重逢,你也能免受这几日的牢狱之苦。”
“世间缘分自有天定,能与你坐在这里喝酒,这场牢狱之灾受了也值!”
两人举起酒碗,又痛饮起来。
数碗酒下肚,两人都微红了脸。叶籁还要呼酒保筛酒,刘克庄却拦下了他,道:“适才在司理狱中,宋慈提及一位失踪的角妓月娘,说到她的穿着打扮时,叶籁兄似有反应,莫非是认得她吗?”他跟着叶籁离开司理狱,一路跟到了青梅酒肆,一部分原因是他认出了故人,更多则是因为宋慈提及月娘时,叶籁突然睁眼的奇怪反应。
“认识谈不上,只是见到过。”叶籁道,“我是听宋慈说了穿着打扮,又提到了腊月十四,才知道腊月十四那天夜里,我见到的女子名叫月娘。”
“你在腊月十四夜里见过月娘?”
叶籁点了点头。
“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望湖客邸。”
刘克庄对“望湖客邸”这四个字再熟悉不过,那是虫娘遇害前一夜住过的旅邸。他暗觉奇怪:“宋慈说月娘是腊月十四那天去净慈报恩寺祈福时失踪的,叶籁兄又怎么会在那天夜里,在望湖客邸见到她呢?”便问道:“你当真没记错,那天是腊月十四?”
“别的日子我倒有可能记错,偏偏这腊月十四我记不错。”叶籁道,“当时一连数天下了大雪,就腊月十四这天放了晴,我还特意去西湖看了雪景。我是从钱塘门出城,从北岸过苏堤,再沿南岸一路走回来,绕了西湖一大圈。我回程时路过丰乐楼,闻到楼中飘出的酒香,实在馋得紧,便进楼喝酒。我在二楼上拣了一张临窗的散座坐了,就着雪景下酒,心情大好,这一喝便喝到了夜里。我看见韩侂胄之子韩?从丰乐楼外走过,带着一群家丁,还有史弥远的儿子史宽之,以及好几个角妓妆扮的女人,一起进了不远处的望湖客邸。”
刘克庄暗自嘀咕:“怎么又是韩??”
“我当时已经喝醉了,趴在酒桌上睡了一觉,被侍者叫醒时已是深夜,酒客几乎走空,丰乐楼已经准备打烊了。我醉醺醺地下了楼,打算回城。当时明月当空,月光雪亮,忽然不远处望湖客邸的门打开了,一个女子从里面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之前被韩?带入望湖客邸的角妓。那女子跑得很急,从丰乐楼外跑过,向南去了。很快望湖客邸里奔出一大群家丁,也朝南边去了,像是在追赶那女子。借着丰乐楼前的灯笼,我看见那女子穿着彩裙,头上有一支红色珠钗,至于戴没戴琉璃珠耳环,实在是没看清。不过穿着彩裙,还有红色珠钗,又是在腊月十四,我想那女子应该就是宋慈提到的月娘。”
“那女子之后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刘克庄问道。
叶籁摇头道:“我当时本想跟上去瞧瞧,可我醉意太重,连路都走不稳,实在是有心无力。我又在丰乐楼外坐了好久,等到酒意退了些,好不容易才自己走回了武学。第二天清醒后,我想起前一晚的事,越想越觉得奇怪,于是去到望湖客邸,想打听一下前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又遇到了韩?的那群家丁。原来望湖客邸早就被韩?包下了,而且一包便是一个月,不让任何客人入住。那群家丁根本不理睬我,直接便把我轰走了。”
刘克庄心里暗道:“如此说来,腊月十四那天,月娘不是去净慈报恩寺祈福失踪的,而是夜里被韩?那群家丁追赶后才失踪的。”他心念忽然一动,这一幕与虫娘在初四那晚的遭遇何其相似。虫娘不也是被韩?和他的家丁追赶,当晚才不知去向的吗?他猛地站起,月娘如何失踪一事,必须尽快让宋慈知道才行。
人生别离,动如参商,故友相逢,实乃人生一大快事,刘克庄很想与叶籁痛饮一场,不醉不归,然而今天是正月初七,宋慈奉命查案,期限只有三天。他当场与叶籁作别,约定改日去武学找叶籁叙旧,然后离开青梅酒肆,返回府衙,一口气奔入了司理狱。
然而司理狱中空空荡荡,宋慈早已不在这里。韦应奎也不在,只有冯禄。他一问冯禄,才知道之前他走后不久,宋慈便离开了。
刘克
庄又一路飞奔,赶回了太学习是斋,然而宋慈也不在太学。
走访案发现场
刘克庄不知宋慈去了哪里,也不知宋慈何时才会回太学。他不打算就这么等宋慈回来,决定自行去望湖客邸探查一番。此案死的是虫娘,他只想尽自己所能,早日揪出真凶,让虫娘得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