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垂眸慢慢喝着碗中羹汤,卢宛忽然听到身侧,传来少女轻声啜泣。
抬首望了一眼谢芊,卢宛看到她面上的泪痕,放下手中汤匙,问道:“芊娘,这是怎么了?”
听到卢宛这般问,谢芊有些难为情地抬手,用帕子拭了拭面上的泪珠。
她黯然垂泪,抽泣道:“让娘亲见笑了。”
卢宛静静地望着她,只见谢芊眼眶微红,神情哀伤。
顿了顿,谢芊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卢宛,轻声道:“女儿自小便陪伴在祖母身旁,与祖母相依为命,祖母是这世上待女儿最好的人,亦是女儿在这世上最在意的人。如今祖母缠绵病榻,女儿心中时时刻刻都伤痛难过,所以一时有些失态。”
吸了吸鼻子,谢芊希冀地望着卢宛,问道:“娘亲,祖母她老人家定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对吗?”
看着伤感黯然,一颦一蹙间,尽是一片赤诚孝心的谢芊,卢宛只觉心中莫名有些好笑。
她既非郎中,也不是佛祖菩萨,自然,谢芊同她说这些,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泪眼婆娑的谢芊,则望着面前的卢宛,面上悲伤,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的忐忑。
这份忐忑,在得知祖母谢老夫人摔伤得甚是严重之后,便一直萦绕在谢芊的心头,难以消解。
除了二姐姐谢芙,她们长房中的其他几个姑娘,今年本便是要开始相看,陆陆续续定亲的。
可是如今……
谢芊愈想,便愈觉得心中担忧。
她怕卢宛这个嫡母会在婚事上故意磋磨刁难,怕之前引得孙姨娘被禁足的那件事,会被迁怒到自己身上。
眼下,她只有谢老夫人一个靠山了。
但谢老夫人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莫提为她操持什么。
谢芊愈想,含着泪的眸色愈沉。
从前掌管后院,尚算得力的姨娘,她如今是避之不及,生怕教人觉得她们母女关系甚笃。
她觉得自己也是实在无可奈何,只能求到卢宛这里来。
虽然卢宛定会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心机深沉,惯会阿谀奉承那一套,心里或许会对她有些鄙夷不耻。
但谢芊才不管这些。
她只想着,自己不能落入到一门不如意的婚事中去。
望着面前眼泪簌簌而落的谢芊,卢宛想不到,平素
跟在谢老夫人身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吃斋念佛,闷葫芦似的五姑娘,竟也有这般玲珑剔透的心思。
想到方才她话里话外,表达的对谢老夫人的深厚情意,而丝毫不提孙姨娘,甚至对自己的生母隐有疏远排斥之意。
卢宛心中不禁有些微凉的可笑。
这谢家看着鲜花着锦,金玉其外,谁知道,家宅中,竟世态炎凉到了这般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