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寻常客也少,所以这儿菜式少,李铁又没念书识字,茶舍里也没有菜单子,只有人来便报一回,还不是回回都能开灶的。
只见四位郎君中,有三位都朝另一位看去,李铁立时也明白了,这位郎君果然是主子,他果然有眼光,这位啊,生得那就有主子的气派。
永嘉帝不过思量一会儿,便道,“端四碗面上来。”
李铁立刻“诶”了一声,打着千儿往灶房去了。
农家的食具虽粗糙,但面食用料却是实打实的。李铁念着他们只要了面不要旁的,便觉着他们是赶路,所以手脚也麻利,一个擀面一个开灶,很快便端出来了。
永嘉帝一行人风卷残云一般,一句话也没说,利落用了面,看得李铁直直感叹,从未见过话这么少的来客,想来真是赶路人。
用了食,填饱肚子,朱万喜给了银钱,便随着永嘉帝往外走。
李铁拿着手里的银锭子,半晌没回过神来,这真是开张一回吃几年了,却在这时,朱万喜又走回来,一句话拉回了他的荡漾神思。
“店家,过问一句,往扬城去,是走哪条道儿?”
这问题,李铁在行,因着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便指着两边的路说,“这边去了是山下,近道,但山间不安全,容易有野犬狼狗猛兽出没。”
又指了另一边道,“这边走着绕道山腰,也能走,但要多上半日路程,远一些,却安全,且山上有村落庄子,郎君若想要歇一歇讨水喝也成。”
朱万喜点点头,道了谢,便回去将这话传给了永嘉帝。
永嘉帝听了,也不用思索,他们自然是选山下的路。
另外三人听了遵命,也都上了马,抓着缰绳,准备策马往山下去。
却在这时,左手处的山下小道,冒出来几只狼犬,通身黑灰色的毛发,尖尖的耳朵立在头上,嘴巴张的大大的,淌着口水,眼底闪烁着凶光,一看到人,便直吠不停。
一群狼狗,并排站开,直直朝着茶舍的方向狂吠,好像下一刻,便要朝他们扑过来一般。
而且随着吠声,又有好几只狼犬跑来了。
永嘉帝坐在马背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琢磨着要不要取箭将这群狼狗射死了送给茶舍的店家。
一直站在茶舍里的李铁探着脑袋,见状,便赶紧出来道,“郎君哪,这狼犬是群居动物,这边嚎叫,等会儿山底的同伴便都被喊出来了。”
“瞧着郎君们,要不绕路山腰?这山也不算高,郎君们骑着马,走慢些也能过,好过走这山下,等会儿成了那野兽的口中之物啊!”李铁还在说着。
他在这儿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有人成了野兽吃食的。
永嘉帝似乎还在犹豫着,李铁又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道,“郎君是过路人,怕是不知。这狼犬,在我们这儿,是有灵性之物,每年我们村里,都得往山下祭祀灵犬神,抛些摸了脖子的鸡鸭扑腾下来。”
“……也是奇了怪了,这狼犬平日里,多是天黑了出来,今日也不知怎的,竟然跟我一样早早起来。”
这李铁话虽多,却淳朴也好笑。
不过,既然是别人奉为灵气之物,永嘉帝也无意冒犯他人的神物。
杀不得,自然得绕道,不好自己送入狼口可不是。
一时间,永嘉帝便夹紧马腹,勒紧缰绳,马马蹄“踢踏”地往另一边去了。
——
秦柳瑟今日与娘亲出村下山,原是准备到扬城寻访,想找一个母女俩可以容身之处。
这两日回了娘亲娘家,见到娘亲虽亲切也解了相思之愁,这几年经历的一切,都一口气与娘亲说了个遍。
母女俩躺在一个被窝里,哭着说了一夜的话。
可谁知,回来也不过两日,乡里乡亲的闲言闲语,就已经快把她淹没了。
娘亲和离回了娘家,她也回了老家,在那些人嘴里,便成了两个弃妇,两个不被人要的女子。
她是宫妃这事儿,早已无人不知,眼下只是官府的通缉令没捎到这儿,若是被这些人知晓,只怕第一时间,便有人抢着去报官拿赏钱。
因着这事儿,回了扬城后,秦柳瑟都没露过脸,去找贾冬天,也只敢站在门外远远看着。
谁知那日,正好碰上贾冬天回来,她愣着神没看到他,却被他一眼认出来了。
从贾冬天口中,秦柳瑟才知道他已经娶妻生子了。
他说可以纳自己为妾,但因着她私逃出宫,只能把她养在外头藏起来,只有他俩知晓,可保二人安宁。
秦柳瑟自然不愿意,便央求他替自己保密,又去寻自己挂念许久的母亲。
谁知,想回去家中找父亲和娘亲,却在门口瞧见了一排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囍”字,门前街上,满是炸碎的鞭炮。
一看这情形,她心中便觉着不对劲,若是家中弟弟成婚……那是不能够的,她很快否定了自己内心这个想法。
弟弟还未行冠礼,父亲怎会点头答应他成亲?
父亲可是做着他金榜题名,被权势豪族捧作榜上贵婿的春秋大梦的。
秦柳瑟立时退到一边,找了个人打听,才知道父亲这是另娶续弦了。
当听到“续弦”两个字时,秦柳瑟整个人都愣住了。
续弦?
那母亲呢?她日思夜想的母亲呢?
再打听,才知道因着先前自己私逃出宫的消息传来,父亲立时休了母亲,眼下取的,是一位秀才之女,总算让满身铜臭味的他,沾上一丝书卷味儿了。
秦柳瑟气的不行,可念着自己的母亲,便又赶回了这许家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