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焱神情一怔,又把头低下。
不是男的,&rdo;他说,&ldo;是女的。&rdo;
肖速不敢问了。
路焱那时候情况已经好转很多了。他以前的老板新开了一家建材店,铺面就在肖速家附近一处繁华街角,全权交给路焱负责。但是他用钱还是很省,也不搬家,忙完店里的事又去做卖房和租房中介,还去给店里的各种水电工打下手,学东西。
肖速大概能猜出路焱有事想做,但他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计划。有天他好像谈成一笔很大的生意,拿了不少提成,主动叫肖速下楼吃饭。
那是肖速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钱佳宁的名字。
他说了很多他们高中时候的事,说他来深圳的理由,然后说他好像看到一点好转的苗头,可能下个月会去看看她。肖速也替他高兴,和他说了很多自己和姐姐的事。路焱问起他身上的伤,他扭捏着说,是打黑拳弄的。
肖速本身就是体校学拳击出身,来了深圳以后一直靠卖力气赚钱。前段时间医院催医药费很急,正好有工友告诉他,有些地下拳场在招人,奖金不少。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打黑拳。有时候赢得很轻松,也有时候身上挂点彩。去医院看姐姐的时候,他会把伤都藏好。脸上的实在盖不住,就说是在工地没注意被砸了一下。°
他真的很着急用钱。姐姐要做手术,他□□拳的频率越来越高,身上的伤也愈发难以掩饰。去医院的时候他谎称是在工地摔的,次数多了,姐姐就不信了。
他正为这件事发愁,路焱问起,他顺嘴就说了。
那我该告诉她吗?&rdo;
路焱想了想,回答:&ldo;别说了,说了她平白难受。&rdo;
顿了顿,他难得多问一句:&ldo;打黑拳真那麽赚吗?&rdo;
肖速犹豫片刻,说了实话。
深圳这边其实也就那样,&rdo;他说,&ldo;路哥,我只和你说啊。前两天有个老板问我要不要去口岸那边打,有那种连打三场的,观衆下注,对手一场比一场强,三场全赢奖金有这个数。&rdo;
路焱一听就有问题:&ldo;连打三场,那要是受了伤第三场打不下呢?&rdo;
不行的,&rdo;肖速摇摇头,&ldo;这是规矩,上了场就不能下来了。要是第三场不打,我不但一分钱没有,还得倒赔呢。&rdo;
你要去?&rdo;
我也没别的办法了,&rdo;肖速低头吃粉,&ldo;医生说不能再拖了,后面还有两场手术呢。&rdo;
量力而行。&rdo;路焱拍了下他肩膀。
肖速吸了下鼻子,说:&ldo;我知道了。&rdo;
那成了他那个周末被送进医院之前和路焱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场打完,肖速右臂骨折,眼睛肿得根本看不到光。带他过去的老板把他送回医院,派人守着他,告诉他,三天之后最后一场比赛,他爬也得爬上拳击台。
肖速从病床上爬起来,求看着他的那个混混借他手机给路焱打电话。
路焱到的时候眸子深沉,咬着牙,被肖速的样子气得手背上筋都爆出来了。肖速倒是很平静,给路焱安排后事,说最后一场他肯定是要上的,但估计下不来了,这样起码前两场的钱到手了。他要把之前攒的钱转给路焱,求路焱帮他看着姐姐把手术做了。
那天路焱按在膝盖坐在肖速病床旁边,他第一次听到他骂人。他说我怎麽老碰上你们这种让人操心的人,我他妈的就是给人操心的命,我真是他妈的操了。
老子就他妈命很好吗?&rdo;他听到路焱砸着病床问,都不知道在问谁。
骂到最后他也累了,起身去和混混要老板的电话,然后坐在床边给对方打。肖速听见他在谈判,他听见他问对面,观衆看的是精彩,肖速半死不活地打第三场很好看吗?实力悬殊他们下注你能赚什麽?闹出人命你又有什麽好的?
他把电话挂了,肖速懵了。
他喊:&ldo;路哥……&rdo;
你他妈的闭嘴!&rdo;他沖他吼,&ldo;我去打,我给你打!用不着你赔钱,你能爬起来就送你姐姐去医院!&rdo;
顿了顿。
你别那麽看着我,老子又不是活菩萨,&rdo;路焱沉着眼眸,脸上有种破釜沉舟的狠,&ldo;我要是赢了,最后这场的钱就归我了。&rdo;
那天路焱替肖速上场,姐姐的手术开始也开始做了。肖速分身乏术,胳膊上缠着绷带去姐姐手术室外张罗,她看见他受伤和脸上的淤青就开始哭。
他知道她又想问他自己到底在做什麽,但他又说不出口。忍到最后,只能安慰她:&ldo;姐姐,峰回路转了,否极泰来了。&rdo;
他今年就学了这麽俩成语,全用在这儿了。
那天应该算是个好日子吧,手
术成功了,路焱也赢了。如果说要有什麽不足,那就是他在台上丢了半条命。刚送到医院的时候他疼得不能翻身,医院查完了才告知,肋骨断了,肩膀上的伤也是那次留下。
医院是同一个医院,肖速楼上楼下地跑,终于盼到两个人都醒过来。路焱的样子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他从来没见他这麽疲惫过。病房里有台电视,隔壁床的人选来选去,最后选的频道正在转播大学生辩论赛。镜头里的姑娘英姿飒爽,身旁的男人为她鞍前马后。肖速辨认了一下名牌,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回头开玩笑:&ldo;路哥,这个辩手和佳宁姐重名……&rdo;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路焱眼睛里的光黯了下去。
他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钱佳宁,一动不动,像是死了。镜头抓拍花絮,有人开起她和二辩的玩笑,钱佳宁看着镜头急忙摇头:&ldo;没有,只是学长。&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