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埃勒斯轻轻吹了吹蒸汽,小心翼翼地将陶罐取下,将里面香气扑鼻的玉白浓汤倒出,半分钟后撤去魔法阵撩起营帐门帘,端着碗走了进去。
内里草草搭起的床上铺了厚厚三层被褥,庭霖气息微弱地陷在柔软的床铺内,周身血迹与外伤全部痊愈,浸满血液的窄袖白衣也已洗净叠好妥帖地放置在一边。
菲埃勒斯将滚烫的汤置在小桌上慢慢放凉,熟练地伸手摸了摸庭霖额头,静静地坐在他身旁数着他纤长的睫毛,而营帐外,守卫在外的龙族压低声音窃窃私语道:“公主不是让我们把那位东方人带回去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公主的原话是听出他的意思,庭霖没说走那就可以继续留在这,回到你的岗位!”
菲埃勒斯听完两人对话后再次动了动手指,坚不可摧的魔法阵覆盖住整个营帐,将外界的风声与脚步声都挡在了门外,菲埃勒斯耐心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滴答度过,看着庭霖的呼吸由微弱变得正常,而后加快了一瞬。
紧接着,鸦羽般的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庭霖模模糊糊间听到一句声线清朗的声音响在耳边:“庭霖同学!”
一直坚持不懈叫他庭霖同学的人就那么几位,庭霖意识朦胧地握住了他的手,敷衍道:“嗯……”
但是触感不太对。
庭霖手指收紧了一下,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不似成年人大小的手掌回握十指相扣,骨节分明,五指修长,温暖而持久的温度源源不息地传来。
那么手的主人应该年纪较小,且不是亡灵不是吸血鬼不是人鱼……庭霖茫然了一瞬,然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掀起眼帘睁开眼,对上了一双陌生又熟悉的蓝眼睛。
菲埃勒斯笑着叹了口气,“好久不见。”
“……我睡了多久?”庭霖松开手移开目光,掀开被子撑着床铺坐起,菲埃勒斯脸色未变,眉梢一挑施施然收回了手,转头从他的乾坤袋中轻车熟路地取出一只勺子,不紧不慢地搅了搅热汤,道:“温度刚好,尝尝。”
庭霖避开抵在唇角的汤匙,生硬道:“我自己来。”
“你重伤未愈,还是我来吧。”菲埃勒斯语气轻松,表情却有些落寞,轻声道:“还是庭霖同学觉得,我是个陌生人?”
“……怎会。”庭霖张口喝了一勺汤,鲜香暖意滑过食道激活味蕾,让他不由自主地和缓道:“我早就注意过你的视线,很明显。”
菲埃勒斯搅动汤匙的动作一顿:“嗯?什么时候?”
“……暑假出关的时候。”庭霖后知后觉地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瞬间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怀疑自己是不是打架杀人的时候撞到了脑袋,随口一扯笼统地提了一句。
但菲埃勒斯记得清楚,“哦”了一声:“想起来了,那也是我第一次与你对视,我还记得,那天阿多尼斯和塔纳托斯也在,当着我的面,正大光明地把你按在床上,轮流吻了好久。”
“……”庭霖觉得菲埃勒斯这个叙述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好沉默地一勺一勺地喝汤。
最终,小碗终于见了底,菲埃勒斯放下碗,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块糖塞进他嘴里:“稍等,我去洗碗,顺便告诉他们你醒了。”
“他们?”
“阿佛洛狄忒派来的龙族护卫队,”菲埃勒斯把庭霖掀了的被子又盖了回去,还掖了被角,“我们还在龙族藏宝地附近。”
说完,菲埃勒斯就端着碗出了营帐。
庭霖深吸一口气,捏了捏眉心,直到彻底看不见菲埃勒斯身影后才从床头乾坤袋中拿出银镜,指腹摩挲的一霎那,光滑的银白色镜面当即一闪。
菲埃勒斯的六块灵魂碎皮齐齐出现在了镜子上,焦急地异口同声道:“庭霖同学!”
“你去哪了?”
“看起来受了好重的伤。”
“那里很危险。”
“发生了什么?”
“现在感觉如何?”
“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庭霖听着耳边各不相同的音色,把糖嚼碎咽下去,屈指敲了敲镜面示意他们安静:“我现在在龙族藏宝地,受了点伤,危险不算多,遇见了几个来追杀我的某人的信徒,但已经没事了,下次遇见这种情况再说。”
对面几人还想在说什么,但庭霖已眼疾手快地倒扣在了被子上,手腕一抖塞进了乾坤袋里。
下一秒,菲埃勒斯端着一个盛有清水和软布的水盆进来了,好像什么都没有察觉那般将其搁在一旁,扣住庭霖后颈不由分说地吻了下去。
梅尔斯大陆的兄弟之间不会吻的这么深,庭霖晚了几百天才明白这件事,但显然已经晚了。
菲埃勒斯呼吸慢慢由平缓变得急促,轻柔而不容拒绝地持续深入夺走他胸腔里的每一分空气,糖果的香甜在纠缠中消失殆尽,菲埃勒斯低眸看着他,轻声道:“庭霖同学,我给你的糖这么快就吃完了吗?”
庭霖嘴唇红润,刚挣动一下想开口辩解什么,菲埃勒斯便又抓住了机会。
这天是聊不成了。
公平
一个两个专挑他最困倦或者最虚弱的时候下手,这也是来自于同一个人的爱好吗?
庭霖争分夺秒地侧脸喘了一口气,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你刚刚还说我重伤未愈。”
“所以只是单纯的亲两下,不做别的。”菲埃勒斯单膝屈起双手撑在他上方,勾住庭霖一缕落在颈侧的黑发在唇边轻吻,“我不会趁人之危。”
可是面前的这个梅尔斯大陆人类已经趁人之危了,明明是湛蓝如寒冰一样的瞳色,却深蕴着难以辨别的复杂情绪,庭霖直视着他的眼睛,半分钟后发现了一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