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马车又动了起来,这次慢悠悠的,偶尔有时远时近的说话声,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桐君便听到请安的声音,这次她没有阻碍的下车,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看着面前乌泱泱的护卫,头皮不禁发麻。
应该知道她跑不出去,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她领到后院后,扔给她一些衣物便出去,屋里虽然没有燃炭盆,但热水房就在旁边,加之送来的衣物厚实,桐君利索的换上,她身姿纤细,即使粗布厚衣,也是掩不住的冰清玉粹。
她将汤婆子灌满,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安稳觉,隔壁厢房却是低声激烈的争吵,说是争吵,说是一人单方面发火更贴切,大夫人在京城里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一直养尊处优,这些时日奔波,面上早已显现疲累,加上给陈瞻解释,简直心力交瘁,看着他带着恨意疏离她,心口泛着疼,无声流着眼泪。
陈瞻发泄够了,心底的愤懑和不甘才纾解一二,但远远不够,可他又知晓也只有她是全心全意为他打算,却也不敢将话说绝,两人各怀心事对坐,到了最后还是大夫人心疼他辛苦,唤来婆子伺候他梳洗出了门。
在傍晚岐州关城门的时候,一队人马奔袭到跟前,为首的人将文贴递给城门官,城门官查验后摆手将城门打开些,数十人扬鞭进了城。
关门的衙役走到城门官跟前,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挥了挥面前的尘土,呛着道,“大人,这是哪里来的,就这么放他们进去。”
城门官斜了他一眼,知道他提醒没有收银两,这是他们的规矩,无论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只要进岐州就要送上过路钱,钱数不定,有钱的百两都嫌少,卖菜的老农送上一个铜板即可,这个小小的城门楼子,他可是这里的主儿。
“这个,我们可没那命收。”
衙役听了更好奇了,贴上来好奇看着,城门官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唱叹道,“这天要变了!”他挥退了看热闹的衙役,敲打着,“晚上一个个的睁着眼,别偷懒,让我发现,直接扔下去。”
城门官小小的身子,手掌又厚又大,有时有闹事的人,城门官三两下便能将人制服,可又说过来,这看门守户的小官能碰到什么绝世武功的高手,所以他功力到底怎么样,也没人知道。
城门官将事情吩咐了下去,提着水罐悠哉往家走,为着战事,知州大人下令实行宵禁,此刻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环视了一圈,打了个转儿进了一家府邸。
◎僵持焦灼◎
城门官将水罐搁置在廊下,整了整衣袍进了屋,俯身回禀,“大人,今日城里进了两拨人马,都不是咱岐州的人。”
上首的人一身石青色窄袖劲装,手臂上带着金铜臂鞲,正认真画着山水画,却不是山清水秀的美景,而是穷山恶水的荒凉之地,上面两军对峙厮杀,旌旗卷舒,放眼远处狼烟四起,上面战士壮志豪情夹着山河悲凉,看的城门官心里不是滋味,遂转了视线看向大人。
董炳栓晕染完最后一笔,将笔随意扔在桌子上,接过长随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活动了下手腕,两步绕出了长桌,走到一边格子架上挑选画轴,定好后递给长随,才出声问道,“可打听清楚了?”
“一早进城的那拨人,在巷子里拐来拐去将咱们的人甩掉了,晚上进城的是…拿着您私戳文书。”城门官当时也惊了下,可他仔细辨认后,确实是真的。
“奥?”董炳栓朗笑了两声,他面容清秀俊美,一笑墨瞳若点漆,明明是光风霁月的少年郎,丝毫不像战场杀人如麻的将军,他曾是光景十五年会试探花,就因为当年主动找魏鸷攀谈,便被他忽悠到这里来,还以为神机妙算的魏大人稳坐钓鱼台,没想到还是到了他一亩三分地上。
“他们不用管了,派人查先前那些人,能无影无踪甩掉你的人,想必来头不小。”
“是,大人。”城门官俯身退了下去。
董炳栓招来长随,询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廖将军主动袭扰了几次,效果不显,粮草用的差不多了,千户一早便到了,眼下还在门房那里,说要求见您。”
“呵,这老狐狸,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想到我们了,我们支应这些年,也没他们整天喊苦喊累。”
长随心里也是鄙夷不屑,觉得京城来的人一个个娇生惯养,他们这些兵士光着膀子不照样生龙活虎,他们驻扎岐州十年,这十年风平浪静,都是他们大人的辛劳。
董炳栓眼珠一转,问道,“那些人怎么样?”
当时旨意命陇西世子侧面支援岐州,陇西世子倒也利索,送来一千人,带来的信中言明陇西已将兵力大部分送来,全权听从他的指派,这一千人刨除老幼,可有战力的也就五百之人,纪律涣散,能力不足。
董炳栓可不信陇西王爷不曾豢养私兵,不过是搪塞罢了,也亏得他办的出这种损事,眼下岐州不光养着这群人,还要派人看管他们。
“大人,放心,曾都尉将他们圈在了练兵场里,那里方圆三里之内什么都没有,咱的人吃住都不和他们在一起。”
“小心他们其中有人撺掇聚众闹事,给曾成传话,只要有人出头,当众重罚,生死不论。”
长随踟蹰问道,“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出了事如何交代?”
“非常时行非常事。”董炳栓担心其中藏着人,不知何时如引信般炸了,他的兵士可以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但决不能成为朝堂争斗的牺牲品,他眉目下沉,带着杀伐决断的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