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持点点头,宽慰道:“您和妈都要放宽心,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总归还是有希望的。我也拜托了不少朋友,都会一直帮着找下去,相信总有一天能找回二姐。”
郁绍焱神情稍缓地应了声,沉沉呼出口气,看了看郁持又想起什么,道:“对了,听你宋叔叔说,你都很长一段时间没去他那里了,什么情况?”
郁持一顿,脸上又浮起惯有的笑意:“太忙了,再说我这两年一直都很正常,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就不必麻烦他了。”
“这不是你自己能说了算的。”郁绍焱神情凝重了几分,不赞同道:“就算近两年没有发作,也不代表就不存在隐患。还是要定期去看看,哪怕只同你宋叔叔倾诉一下,缓解缓解压力也是好的。”
他这般苦口婆心,郁持也不好坚持,便点头应下。
郁绍焱看出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厌倦与自嘲情绪,踌躇着又道:“你母亲……别太埋怨她。她那时也是太痛苦太无助,精神上已经崩溃,才对你……后来你变成这样,其实她都不止一次地后悔过。”
“我都明白的,爸。我也没有埋怨过她。”郁持挑着碗里的面,却再没有吃进过嘴里。
他抬头,脸上的笑容比任何时候都温情无害:“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离我远点
这一晚郁持留在郁宅过夜。
算一算他也很久没回来了。自从接手华誉后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市中心的公寓。
他的房间冼姨定时有打扫整理,一如过去那般空阔整洁,屋内的灯光也调到了最适宜睡眠的模式。
然而或许是因为白天接待亚伦时那阵手忙脚乱的意外,也或许是刚才和父亲的聊天中触及到了过往。
他躺在床上脑中一片纷乱,竟是很久都没能睡着。
良久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吞下几枚药片,随即在暖橘色的光晕中缓缓闭眼。
滴答滴答,是墙上时钟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他因着药效在规律机械的声音中意识渐渐模糊。
滴答,滴答,指针的走动渐渐迟缓,凝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扭曲,变幻。
滴答……滴答……凝成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
他仿佛溺在了一团黢黑的墨水中,睁眼闭眼都是混沌。
耳边的滴答声还在持续,他已隐约意识到,那是血水在一滴滴往下淌。
自己又回到了那里。
紧接着,一股混杂着腐烂腥臊的恶臭气息铺面而来,侵袭着他的鼻尖,肺腔以及大脑。
再然后,他的嘴唇触到了一团黏腻腥臭的软烂物事。他知道那是什么,心下产生抗拒,身体也想要逃避,四肢却被束缚住了般完全动不了。
那股恶臭气息封住了他的口鼻。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他感到快要窒息。
强烈的求生欲促使他产生巨大的力量,终于摆脱束缚挥手大幅度挣扎。
“咚”的一声,手不知碰到了什么,郁持睁开了眼。一阵急促的呼吸后,他翻身趴到床边干呕了起来。
一阵折腾后身上已是汗涔涔,他也顾不上去处理这一片狼藉,只是失魂般摔回了床上,愣愣盯着天花板上投射下来的朦胧暖光,才渐渐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
然而心却并没能就此平复下来,在这温馨祥和的环境里,他内里却蓦然一股戾气上涌,促使他想要嘶吼想要破坏想要毁灭。
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其实自己根本没有从那片黑暗中逃脱,他一直被困在那里,困在那堆腥臭腐烂的肉块之中,与之融为了一体。
那些恶臭气息,就是自他身上散发而出。
他从未被拯救过。
——没有人会救他,也没有人会爱他。他早已死在了幼年的那间屠宰场里。
他死死盯着头顶的灯光,红着眼喘着粗气,喉头都泛起了血腥味,却又捏紧拳头自虐般压下了这股情绪,直至慢慢缓过来。
之后他沉默许久,抬手遮住了双眼。
他想他或许确实需要再去看看医生了。
杨惜媚在踏上亚伦包下的那艘游轮时,心头还萦绕着一种不真实感。
虽说已从罗瑞那里得知,她能来的真正原因是亚伦亲口邀请了自己,但这也是她做秘书两年来第一次跟随郁持出差,不免还是感到有点紧张忐忑。
相比之下,男友林百川在得知后反倒比她兴奋许多:“游轮?晚宴?是不是就像《泰坦尼克号》里面那样式儿的?还能见到很多富豪明星吧?哎哟老婆你可真牛,能去这么高档的场合!下回我跟人在酒桌上可又有得吹了哈哈!”
两人如今虽说生活富足了很多,但其实都不是大手大脚贪图享乐的人,在一起后因为各自忙碌也没怎么出去玩过。
还是今年年初趁着恋爱一周年纪念日才空出时间第一次出国旅游,去的还是相邻很近的一个小岛国,但两人都玩得很满足尽兴。
回来后林百川也不时念叨着以后还要经常出去看看,只不过后来他的火锅店生意越来越好因而再难抽出时间,所以这次他是由衷的为杨惜媚感到高兴。
因为是周日,她直接从自己家出发打车到了港口,没有随郁持一道。林百川则因为今天店里正值客流高峰,忙得抽不开身没能亲自送她。
从车上一下来就能看见停在前方港口的巨大豪华游轮。
她凭着罗瑞发来的电子邀请函上了船后,立刻就有侍应生上来接应她,带她先去了位于5楼的客房休整。
这艘游轮的客舱一共有7层,林百川事先替她上网做过功课,说5-6层一般属于贵宾区,且景观也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