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见秋突然露出一个舒心畅快的笑:“我知道,我会来的。”
罗佩佩大惊:“咦,秋秋你什么时候把生日告诉他的?”
谢砚之:“我会背她的qq资料。”
甚至是每一条个性签名。
虽然这些个性签名都是些围棋教室里的标语,胜不骄败不馁之类的。
“咦,你们什么时候加的qq啊?!”
两人各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分别接到了一个电话。
谢砚之接到的是丛遇英的:“师兄啊我在棋桌下面发现了一百四十三块一毛钱她什么时候放的钱我怎么没看见我说棋桌怎么好像有点不平她怎么连一毛钱硬币都带在身上……”
谢砚之想,她真的和自己算得很清楚。
而庭见秋则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
“小秋啊,你是不是去参加围棋比赛了?你妈妈在网上搜你名字,搜到你得了个什么杯的三等奖,气得饭都不吃了!”
庭见秋心中暗叫不好。拒绝了杨惠子的采访,却忘了自己得了名次,名字难免会出现在赛事总结中。
“姨妈,你能不能跟我妈说说,不是我,是同名同姓……”
“你妈只是老了点,还没糊涂,你老庭家这姓稀有到受国家保护,你妈想让你跟她姓都不行,哪冒出来的同名同姓?”姨妈在电话里一顿念,“还好一顿晚饭不吃饿不死人,反正你也快放寒假了,收拾收拾早点回家跟你妈认个错。”
老鼠偷油红透的耳根。
岁月新更又一春,迎春还是旧年人。
大年初一,谢砚之来到小城云春,代表父母,给老家的姑伯亲戚们拜年。
一整日在几家酒席间穿梭,四处说吉祥话,比下一天棋还费神。好在亲戚们都敬重谢砚之年少有为,并不灌酒为难他,见他不擅长和长辈周旋,就把他打发下桌,让他去给弟弟妹妹下几盘指导棋。
夜里,谢砚之住在镇上旅馆。
刚洗漱完,就收到了孙建民打来的视频电话,谢砚之一边用浴巾擦刚洗完的头,一边接通:
“喂,爸。”
手机上,一名瘦削的中年男性露出和煦的笑意。他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加上霜白的鬓发,有些不怒自威,眼睛却与谢砚之如出一辙,如一枚细长桃叶,依稀能辨出年轻时倜傥多情的模样。
“家里都好,只是亲戚们都问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就派了我一个小孩来。”
孙建民轻叹道:“正是zen项目的关键时期,我除夕夜还一整宿泡在实验室里,把你在京城公开赛里的几盘棋跑了出来。”
谢砚之细看,果然孙建民眼底有青黑的痕迹,愧疚道:“爸,我不急着要的,身体第一。”
孙建民笑道:“得了。你查一下邮箱,我把zen的分析结果发过来了。”
zen,意为“禅”。它的研发目标,是通过数据搜集和深度学习,使人工智能掌握围棋技术。七年前,孙建民任教于江陵大学新生的人工智能学院,发表了几篇重要研究成果后,zen项目的前身——sight科技的负责人李智辗转联系上他,提出了这个项目计划。二人一拍即合,立马组织团队,研发攻坚。
如今zen仍在测试阶段,问题不断,尚未公开,但已经能够完整分析一整局的战况,提出很有用的建议,在复杂的战况中,以人类棋手无法企及的观察力,寻找到“最优解”。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谢砚之并不急着睡觉,打开邮箱,查阅邮件。
京城公开赛,是他以京城华一俱乐部的成员的身份下的最后的几盘棋。在这场比赛中,他又一次带领整个棋队取得团体第一,拿下“最有价值棋手”称号。
领奖之后,他连庆功宴都没参加,收拾行李,径自坐上夜中火车,于凌晨时分回到江陵市。
他知道有很多新闻在唱衰自己。25岁,是一个棋手的盛年,体力与经验都是顶峰,这个时期离开全国最顶尖的棋队,还没有下家兜底,和亲手葬送自己的围棋生涯无异。
没有棋手会做出这么愚蠢的决定。
正当舆论甚嚣尘上,有人匿名爆料,言之凿凿,仿佛亲历:谢砚之提解约当晚,与京城华一的太子爷元天宇六段,在京城华一俱乐部当众大打出手,场面混乱,拉都拉不住。
爆料人绘声绘色,描述得画面感十足,网友惊呼“棋君子”人设崩塌。
正因为这一场大闹,谢砚之在京城华一呆不下去了。
元天宇的父亲是华国棋协的现任会长元修明九段。如果这一消息属实,谢砚之呆不下去的何止京城华一一家俱乐部,恐怕在整个围棋界都难以立足。
谢砚之听说之后,觉得好笑:
元天宇比他年长几岁,却比他矮一个头,长了一张高中生似的圆脸,虽痩,面皮却浮松多肉,单眼皮细长,嘴角总是牵出一个和悦讨好的笑,颧骨如灯笼高提,喜庆万分。不管说什么,他的嗓音里总像碳酸饮料掺着气泡一样,夹杂着轻佻的笑声。
——他的手是用来下棋的,碰这样的脸,他怕臭了棋。
谢砚之并不回应媒体。
这就是做一名棋手的好处。围棋,又名手谈,棋手只在棋盘之上,用手与棋表达,棋盘之外,无需多说。
更何况,他自有安排。
……
读完zen的分析建议,已近凌晨。他脑中翻涌着棋局的变化,越想越兴奋,索性披衣起身,出门闲逛。
云春是父亲的老家。他出生在江陵,除非逢年过节走亲戚,并不怎么回云春。
只有一次。
十二岁那年春天,z省围棋协会在云春举办省级升段赛,他报名参加4段组,在母亲谢颖的陪同下来到云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