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镜头里,裁判点目判仇嘉铭胜后,仇嘉铭与石川理相对起身。
华日两国在棋赛之后致敬对手的礼节并不相同。
仇嘉铭走了个最洋气的路线——当着全世界观众的面,他给了石川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石川在仇嘉铭怀中,满脸意外与窘迫。
华日两国棋迷,手里的键盘还磨得热乎着,此时对着镜头中的两人,哽住。
得,都白掐。他俩好着呢。
或许棋盘之外的观众,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棋盘两侧的棋手,能在一局棋的时间里,产生如何深重的情感联结。
半晌,石川嫌弃地拍拍他的肩:“快松开,肉麻死了。”
仇嘉铭不放。
“我现在是日国一哥,你当众抱我我还推不动你,你让我回国之后脸往哪放?!”
仇嘉铭妥协,悻悻松手:“好吧。”
时间太晚,二人又都已透支。他们约好,回到江陵之后,一起用zen复盘这两局棋。
仇嘉铭离去前,最后又深深地看了石川一眼。
看得石川发毛。
——但他又恍然理解,这局棋对仇嘉铭而言意味着什么。
仇嘉铭看向的,不是眼前这一局棋的手下败将。
而是十一年前,曾经在钟氏杯决赛上打败过他的,十七岁的日国少年英杰石川理。
十七岁少年胜者的形象,如铅水一般,沉重地溶进他的噩梦里,每当他摸到棋盘棋子,这梦魇都会搅扰他。
今天,三十三岁的仇嘉铭,终于能够向十七岁的石川理告别。
从此以后,他的每一盘棋,都会像他的灵魂一样,轻盈得像一捧湖上新萍。
杨惠子从备战间,一路奔向赛场,举着胸口的记者牌四处问:仇嘉铭在哪?
有见到仇嘉铭的工作人员指向休息间。
她又是一路狂奔。
她有太多话要说。四十篇报道不够。二十万字不够。她的公众号,装不下此刻她震颤感动的心情。
在她推开休息间大门的瞬间,她喉间的句子化为乌有。
仇嘉铭和衣躺在休息间的沙发上,一身暗灰西装在沙发上蹭皱。长腿蜷不下,歪在一边,半踩在地上,手臂也以一个类似马拉之死的姿态垂下来,睡得四仰八叉,人事不知。
他的睡容,天真得像个孩子。
仿佛人间三十三年,一切失意,苦难,都只是如羽毛一般温柔地掠过他。仿佛他从未被伤害。
我的秩序现在,定义公平的人轮到我了……
钟氏杯半决赛终于落下帷幕。
华国棋手庭见秋五段、仇嘉铭八段,将在两个月后,新旧年相交的一周间,完成钟氏杯总决赛,三番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