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建伟在她床边停下脚步,弯下身子,在书上扯下一页,塞在庭见秋手上。
庭见秋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低头看纸。是棋谱。关建伟记下她今天和丛遇英的一局快棋,在谱上标注几处她觉得更好的下法。
和赵良甫在复盘时说得一样。
她一晚上默不作声地窝在自己铺位上写写画画,是在琢磨这个。
庭见秋对她做了一个“都对”的口型,女孩原来有些紧绷的身体,仿佛瞬时松快了,朝她点点头就当道谢,口型是:
晚安,小庭姐姐。
棋院的生活日日如旧,于玩心正炽的孩子而言,是刻板枯燥;于棋瘾正大的庭见秋而言,最是逍遥。白日在赵良甫办公室里打谱摆棋,偶尔和想找她下棋的小棋手让子下两盘,晚上和棋室里的其他学生一起讨论难局。渐渐地,也没人会计较她年龄大了一截,她竟然在小孩堆里很吃得开。
除了丛遇英见到她总是没什么好脸,被迫叫她姐姐的时候更是痛苦得要把牙咬碎似的。
不服,那就棋上揍一顿。
小文总结庭见秋的棋院日常:吃饭,睡觉,练棋,虐丛师兄。
为了锻炼庭见秋,赵良甫会让她去兄弟棋室踢馆比赛,还给她报了几个省级的小赛,什么春雨杯蓝梦杯金山杯致和杯,赵良甫垫报名费和路费,等庭见秋拿着奖杯奖状奖金回来还给他,再用奖金余下的部分,报新的比赛。
庭见秋有比赛必打,下棋必拿奖,刷脸过于频繁,z省棋圈不大,许多人对她有印象:
深棕浓密的长卷发,总是穿着或黑或灰的深色衣服,独来独往。五官深刻,鼻梁高挺,生就一种侵略性极强的美,却从来不施粉黛,脸色苍白得有些骇人。
没什么表情。下棋的时候会笑,但如果你是她的对手,还是默默祈祷她不笑为妙。
……
两个月过去,庭见秋所住的小寝室里摆不下奖杯,赵良甫大手一挥,抱了一摞,去自己办公室里摆着。庭见秋拿奖,他从没夸过,一脸“让你去参赛就是让你去提提款”的理所当然样子。但庭见秋见他办公室半米宽的窗台上,撤下急需光照的绿植,摆上自己那些不值钱的破奖杯,猜,他大概是自豪的。
总赢小赛,又没了意思。还要嘱咐庭见秋及时收手,别毁了哪个年轻棋手的围棋梦。
终于有一日,赵良甫当着庭见秋的面,拨通了谢砚之的电话,说想让庭见秋参加世界女子围棋邀请赛。
庭见秋预感这赛事规模不同寻常,问:“这是邀请赛,谁来邀请我?”
谢砚之听见,噗地一笑,低沉清冽的声音,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得意,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你忘了?我妈可是谢颖。”
邀请赛谢颖真将他教成了一块砚,君子……
世界女子围棋邀请赛,由华、日、朝三国的围棋女子协会会长,每年轮流举办。由主办方亲自邀请近年来表现突出的职业或业余女棋手,切磋手谈。
而华国的围棋女子协会会长,十多年来,都是谢颖九段。
今年,邀请赛重回江陵市。
邀请庭见秋参加比赛一事,谢砚之处理得很麻利。上午赵良甫电话过去,下午谢砚之就把邀请函的照片发给庭见秋看了,说叫个同城闪送送过去,晚上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