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许久不见两位相公对弈了,”谢神筠看了一眼棋盘,“不知这局输赢如何。”
“此时还看不出来呢。”卢思吟道。
两人再度执子。
谢神筠和卢思吟在亭外说话。
卢思吟师从贺述微,十二岁时便出家做了女冠,同永宜公主是忘年之交,两人时常清谈论道、结伴云游。
“秦二娘子今日也没来。”卢思吟叹息一声,她原本还想缓和秦宛心与谢神筠的关系。
青山依旧在,故人何处寻,回望亭是送别之地,卢思吟心思细腻,此刻见山便惘然。
“前日我上门拜访秦相时见到了她,”谢神筠道,“秦相既已退下去,这桩案子就翻篇了,没人会为难她。宫中女官遴选不日开始,我听说你拒绝了太后征召,二娘或许可以一试。”
论才华品貌,长安公认的京城双姝是卢思吟和秦宛心,秦宛心从前便暗暗存着和卢思吟较劲的心思,卢思吟却每每避让。
“你又不是不知我,我无意于此。”卢思吟沉吟片刻,道,“你在铨选舞弊案中表现出来的不乖顺已经让太后对你心怀不满了,但她身边的杨蕙王元秋等人都和你关系亲厚,要用她们来打压你不太合适,七娘与我都是个好人选。”
卢思吟自幼拜入贺述微门下,贺述微做了两朝帝师,但真正能与他以师徒相称的却只有这一个。她十二岁时才名动长安,太后召她入宫对答,便有提携之意,但卢思吟拒绝了,之后便出家做了女冠。
卢思吟一身雪青道袍,风吹薄袖,让她似有乘风欲去的飘然之姿,她道,“二娘若当真入选,她父亲因你之故被贬,就不担心日后她会针对你?”
“我怕什么?”谢神筠淡然道。
卢思吟点头,倒是想起来:“是了,太后身边的元秋姐姐也曾是昔年的宰相王兖之女,你在这点上倒是与她颇为相似。”
谢神筠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朝堂之上也是如此。”她对卢思吟眨眨眼,“不过我的胸襟可不如圣人,我这人小气得很,你上次离京去游访太行山时答应给我带一壶桃花酿,卢娘子,我的酒呢?”
卢思吟肃然道:“喝酒伤身,喝酒误事,阿暮勿沾这黄汤。”
话说得正经凛然,其实就是忘了。卢思吟过目不忘,平日里却时常丢三落四。
“我还不知道你么,一准是忘了。”谢神筠久久等不来她的礼,便知她是忘了,“你这记性,倒是与沈疏远是一对卧龙凤雏。”
“背后说人闲话,非君子所为。”沈霜野何等耳聪目明,隔了一间厢房说话都能被他听个七七八八,何况山间这开阔之地。
他缓步过来,意味不明地看了谢神筠一眼。
“我又不是君子。”谢神筠微微一笑,半点没有窘迫。
“咦?”卢思吟却轻咦一声,看看谢神筠,又看看沈霜野,面上便有些疑惑,“阿暮与侯爷相熟吗?”
这样背后调侃的话被当事人撞了个正着,这两人都以玩笑的口吻说话,倒像是十分熟悉的样子。
卢思吟与沈霜野也十分熟悉,她曾游历北境,在灵台住了数日,作《登阙台》传颂天下,边境那时不算安稳,沈霜野拨了一对人马照护她。
沈霜野不答,先去看了谢神筠。
“不熟。”谢神筠面色如常道。
也就是被他关了区区数日而已。
卢思吟心性单纯,谢神筠如此说她便信了。
回望亭这个地方对他们二人来说都不陌生,上次沈霜野来的时候还是被密密麻麻的箭锋对准了,这次一见谢神筠,他便下意识地看了眼四周。
空的。
谢神筠唇角扬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沈霜野装作没有看见她笑了。
“呀,秦大人此次就任燕州刺史,那正是侯爷所辖之地呢。”卢思吟道,难怪沈霜野要来送秦叙书,日后他在燕北的治军考绩可都是秦叙书说了算。
话一出口她忽然又想起来,秦叙书此次就任燕州刺史,背后约莫是谢神筠推动的,但沈霜野又同秦叙书素有嫌隙,今日回望亭中这几人的关系,可十分让人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