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点头,“不过此时秦已不是彼时秦了。淝水一战是秦动摇国之根基的一战,现如今内乱四起,国已不国了。”
苏安又问:“那我们为什么不趁机出兵,收复北地?”
王蓝田嚼着饼,没有回答他。
她知道自己身处东晋太元年间,可太元年间前后跨度也有二十年。她尝试过询问身边的人具体的年月却总被各种莫名之事打断,得不到确切的日期。
她算是明白了,剧中本身的背景的设定就很宽泛,未确定某个具体的年份,只设定在了一个大的背景框架之下,时代人物乱炖推动剧情发展,所以剧中的人物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王蓝田:……
整挺好,她想见慕容冲。
她想了一下这二十年间大小历史事件频出,如今她确定淝水之
战已过,又是秋天,那应是太元九年或该年之后了。
屋中一时安静,灶台里火星霹雳,铁锅中烙饼滋滋,苏安心中惶惶连呼吸都不由的变轻了,他看着王蓝田小声试探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王蓝田咽下饼,摇了摇头解释道,“我刚刚嘴里有饼,不便说话。”
她喝了口汤:“为何不收北地?理由很简单,因为大晋的内里不见得比北边要好。北边从根上来说是乱,苻坚看似是一统了鲜卑、羌族、乌桓、丁零等族。
“但因秦的氐族人数实在少,苻坚又是任人唯贤不问过往的理想君主……将开过锋见过血的刀揣在怀中,伤人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淝水之战前秦国尚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可战事一败,苻坚任用的贤者能士夺权争地,自立称王。
“是,北方是乱了。可大晋呢?
“大晋从根上就是坏的。士族大家坐镇,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可士族里子是烂的。高居上位者素餐尸位,不知凡几。
“如今的平静不过是淝水一战的胜利搏得的喘息罢了。”
“那这世道还是要乱吗?”苏安把烙饼放在盘子中递给她。
王蓝田埋头喝着汤,汤碗见底,她拿过新烙好的饼,吹了吹:“魏蜀吴三国乱了四百年。动乱之后则是强盛,盛极之后是衰落,朝代更迭,历史轨迹在告诉我们一个道理:所有人都知历史,然后义无反顾再踏入
相同的历史。”
“可大家不是说读史书知兴替,以前朝前代为例,恪守自己吗?”苏安不解。
“知道不代表能做到,知易行难。再说……”王蓝田顿了一下,“以人力与历史洪流相抗衡,大都会被湮没。”
“历史洪流?”苏安将这四字重复了一边,“是像洪水一般吗?”
“嗯。”她点了下头,自觉今日说得太多,便想着迅速结束话题,“苏安你认字吗?”
“认识一些。”他眼中燃起光,随即熄灭,垂着头,“不过认识的不多,以前山长带我读过《楚辞》。”
“男《楚辞》挺好。”她赞了一声,“那《史记》有读过吗?”
“没、没有。”他摇头。
王蓝田看着面前烙得金黄,软硬适中的饼:“我给你手抄一册吧。”
“这,这……不用了。”苏安忙推脱,“公子课业太忙了,不能浪费时间。”
“刚好我近日在重读《史记》,抄写既能加强记忆又能练字,于我而言大有裨益。”王蓝田摸着碗边,“我每日抄一两篇给你送来。”
苏安:“王公子……”
“再说我天天蹭吃蹭喝,总得想个法子抵饭钱吧。”她揪下一块饼,“如此算来,还是我赚。你莫要推脱了。”
灶台下的火灭了,洞黑的锅堂下偶尔蹦出两三颗火星来。
天色已晚,后厨已点上了蜡烛,烛火摇曳,勉强将屋子照亮。
苏安坐在王蓝田的对面,尽管光线忽明忽暗,但他仍能
瞧清对面的人,她微张唇咀嚼着他烤的烙饼,红润且饱满的唇上沾着饼粉屑,她眉眼艳丽,带着淡然与疏离之感。
日落月升,云影弄花。
苏安找了个借口,仓惶起身,拿着抹布将锅台又重新打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