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遣小厮去迎成景淮算起,已足足过了三刻钟。
三刻钟!
别说是人,便是只乌龟、是只蜗牛,从府门爬到前院花厅也该到了!
莫非成景淮此番前来,并非真奉成老太爷之命诚心登门拜访,而是专程来戏弄于他,以报当日桑枝当众斥责成尚书夫妇之仇?
还是说,裴春草那个孽障在尚书府后嚼舌根了?
“来人!去查看成景淮是不是死在半道上了!”永宁侯怒不可遏,言语间已失了分寸。
死就死远点儿,不要死在他侯府,脏了他侯府的地界儿。
尚书府,真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
那厢。
成景淮终于等到了姗姗来迟的裴桑枝。
远远的,他凝眸望去,竟不敢相认。
是她。
却又不像她。
那张脸依旧如记忆中般清瘦,身形也还是那么单薄,可周身却笼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清冷与贵气交织,眉目间还透着一股子倔强。
华服加身,是那般的合适。
行走间,婷婷袅袅,仪态万方,就像是生来就在达官显贵之家精心教养着长大的贵女。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
这还是他记忆里的桑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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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成景淮心底翻涌的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亦非解释误会、倾诉衷肠的冲动,而是一片晦暗的潮水,裹挟着令人窒息的恐慌,正一寸寸漫过他的心间。
那是彻彻底底出了掌控的恐慌。
那是他竟觉得他高攀不上的晦暗。
怎能如此。
怎会如此。
成景淮喉头哽得厉害。
他眼睁睁看着桑枝一步步走近,看着她对荣妄绽开如花笑靥,那笑容明媚地刺眼。
而当她转向他时,唇角弧度未变,眼底的温度却骤然冷却,化作一片他不想读懂的疏离客套,全然窥不出一丝一毫的旧日情愫。
以前,他们明明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一步。
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成景淮颤抖着开口道:“桑枝,是我……”
“是我啊。”
“你救过我,我说过,我会娶你报恩的。”
裴桑枝眸色清寒,语气淡漠:“救你不过是机缘巧合。认祖归宗前,我连温饱尚且难以为继,终日为生计奔波劳碌,哪有余暇听你这般风月闲谈。”
“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婚书为凭,成小公子还请自重。若再纠缠不休,坏我名声,休怪我翻脸无情。”
“莫要让我后悔当年从人贩子手中救下你。”
“但凡有关于你我之间的流言蜚语,再见,你我便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望你三思,最好不要恩将仇报。”
四下仆从早已被霜序屏退,唯余各自心腹数人侍立左右。
“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裴桑枝已转身欲下石阶。
成景淮心头一紧,未及思索,忽地伸手,指尖堪堪勾住她飘起的袖角。
“桑枝,我能解释的。”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给你写过信,托人给你捎过银两的。”
裴桑枝:“那我夸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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