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朝诸位皇子念书进学,每门功课都各有大儒进行讲学。除此之外,皇子们还有位开蒙师傅,在讲学之外针对他们各自的困惑与问题进行解答。而林老先生便是被各位皇子都尊称一句师傅的人。
林老先生本名林穹,是已致仕的老臣,因德高望重又被破例延请回来。他门生众多,遍布朝野,名副其实的「桃李满天下」。他的学识丶人品皆是极好的,因此深受皇子们敬重。
自然,这样一位声望极高的老先生自然不会因为天子的态度便对一位勤勉好学的皇子有所偏见。因此,即便谢怀琤再不受宫中其他人待见,林穹也从不曾对他有过冷眼。
姜清窈心中一宽。好在谢怀琤身边还有这样的长辈,让他的日子能不那麽艰难。她摩挲着书封,见谢怀琤已然垂首继续看起了书,便起身准备往外间走。
忽然,楼下传来宫人们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
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时辰,致远阁有旁人在吗?」
她足尖一顿,便停在了原地。
来者正是太子谢怀衍。众人显然没料到尊贵的太子殿下会突然兴起来到这藏书阁,一时间都有些慌乱。
面对谢怀衍的问话,宫人有些惶恐,结结巴巴道:「回太子殿下,今日。。。。。。」
姜清窈竭力放轻了呼吸,一颗心怦怦直跳,整个人隐在林立的书架後没有出声。不知为何,她并不想在此刻现身,更不想与太子打上照面。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太子那耐人寻味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有意无意向她投过来的目光,都令姜清窈觉得坐立难安。她不明白,短短这些时日,太子为何会忽然改了态度和模样。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思绪纷乱,交织在心头,绵延出一点烦躁。耳听着宫人便要将实情说出口,姜清窈恍然间觉得仿佛回到了那日在山洞旁的时候。一墙之隔,便是莫名的压迫感,她的呼吸禁不住快了几分。
里间,谢怀琤放下一册书,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晦暗难明。
眼看着躲不掉这碰面,姜清窈无奈地闭了闭眼,正欲现身,却有人先她一步迈步出去,沿着阁楼的木梯走了下去,开口道:「见过皇兄。」
书阁内似乎静默了一瞬。谢怀衍显然有些意外:「五弟?」
片刻,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惯常的温和:「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五弟。」
谢怀琤的步伐略重,踏在木梯上,发出沉闷的咯吱声。他道:「方才不曾留神皇兄到来,是臣弟失礼了。」
「你我兄弟,何必说这般生分的话。我倒忘了,林师傅曾亲口允准五弟可随意出入这藏书阁,」谢怀衍的语气带着笑,但却有些意味深长,「五弟一向勤学,当为众兄弟之楷模。」
「皇兄言重了,」谢怀琤道,「不过是今日散学後来此翻找几本旧书罢了。」
谢怀衍又问候了他几句:「五弟这几日可还好?我记得先前你似乎还有些旧伤。」
「多谢皇兄关怀,我一切安好。」不知为何,谢怀琤的声音比之方才更冷了几分。
谢怀衍毫不在意这个弟弟的态度,道:「五弟,我知道前几日父皇寿宴之上,你心中多有委屈。但父皇毕竟是君父,是长辈,你也该多体谅才是,莫要任性,让父皇为你分心烦忧。」
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将当日所有的变故缘由都推到了谢怀琤身上,更是不由分说认定谢怀琤必因当日之事而心有波澜。若是谢怀琤真的表现出了一丝一毫的委屈,只怕要被人指责不敬君父了。
往日,谢怀琤对这般看似关切实则暗藏机锋的话从来都是置若罔闻,毫不在意,更不会多加申辩,并不在意有些话会如何变本加厉地传出去,再落入皇帝耳中。正因如此,皇帝对他的厌恶才会与日俱增。
姜清窈在暗处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她记得,从前谢怀衍对谢瑶音说的话并非如此。那时的他俨然一位体恤弟妹的好兄长,还答应了会在皇帝面前为谢怀琤美言几句。如今看来,那不过是几句空话罢了。
这位在旁人眼中无可指摘的太子,似乎并非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一面一样温润心慈。
她默默垂首,暗叹一声。
出乎意料的,谢怀琤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皇兄此言差矣,我何来委屈?」
他平静道:「原是我冒失无礼,才会在万寿宴上惹恼了父皇,才会今日在此处静思己过。父皇成日操心国事,本就辛苦,是我思虑不周,才会打搅了万寿宴。」
谢怀衍愣怔了片刻,很快笑道:「五弟能如此想,便是没有辜负父皇的一片苦心了。」
几番对话下来,谢怀衍察觉到今日的谢怀琤较平日多了些锋芒。他顿时没了虚与委蛇的兴致,又关怀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姜清窈听见他的脚步声远去,这才慢慢从昏暗之中走入光明,
低眸看向书阁楼下。
先前侍候的宫人亦被遣散了。谢怀琤立在书阁门口,抬眼看了过来。两人目光轻微一触,旋即分离。
「方才多谢五殿下周旋。」姜清窈步下阶梯,站在他身後轻声道。
谢怀琤没有回头,无甚波澜道:「你不必多想。不过是几句最寻常的话,何来周旋?」说罢,他不等姜清窈反应,便离开了。
姜清窈望着他的背影出了会神,便也很快离开了致远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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