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炽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而後头一仰,笑得张狂肆意:
“沈鹤安啊沈鹤安,怪不得你与那江宴处心积虑要将那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拉下神坛,原来是在等着本尊自投罗网。”
玉衡仙君挑眉,毫不遮掩:“没错,我就是希望你死。”
炽幽的眼眸化为赤色,如燃烧的火焰。
“整个天界都奈何不了本尊,区区你们,也妄想取本尊性命?人族不过蝼蚁,谁不信神,本尊让他灰飞烟灭又有何难?你等着,江宴便是第一个亡魂,我提着他的头再来见你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好,我在天界玉竹宫等你。”
*
天穹之上,雷声轰鸣,震得大地微微颤动。乌云如墨,层层叠叠地压下来,遮蔽了日月星辰,天地间一片昏暗。狂风席卷,卷起漫天沙尘,树木在风中摇曳,发出凄厉的呼啸声。
魔尊炽幽悬在空中,缓缓擡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幽暗的灵力,猛地一挥,那灵力化作一道惊雷,直劈皇宫。
“轰!”一声巨响,惊雷稳稳劈在皇宫的殿顶,瓦砾四溅,烟尘弥漫。殿顶被劈开一个大洞。皇宫内的侍卫和宫女们惊恐万分,四处奔逃,尖叫声此起彼伏。
魔尊炽幽再次擡手,又是一道惊雷劈下。这一次,惊雷直指皇帝的龙椅。
“轰!”龙椅被劈得粉碎,金屑四溅,烟尘弥漫,令江宴的龙袍染上了灰尘。
炽幽的眼中寒光如刀,直刺江宴,声音低沉而冰冷:“江宴,本尊早就同你说过,你害玄女,人族将死无葬身之地!”
江宴毫无畏惧。他站在残破的殿前,脸上带着一抹近乎癫狂的笑意。
“人族死无葬身之地?哈哈哈哈!那便死无葬身之地好了,与朕何干!朕只要他们死的时候能够知道——九州是朕的九州!朕的旨意便是天命,朕想杀谁便杀谁,那便够了。”
他冷笑一声,声音愈发森冷:“人族的生死,朕从不在意。蝼蚁般的性命,何足挂齿?朕只要神消失——只要这世间再无神权凌驾于朕之上!谁敢阻止朕,就算是神女,朕也要让她与这九州一同覆灭!”
魔尊炽幽心中那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如汹涌岩浆般喷发而出,周身魔气翻涌,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朝着江宴疾冲而去。下一刻,他的双手便死死掐住了江宴的脖颈,五指如同铁钳般用力。
江宴被掐得面色涨红,五官扭曲,龇牙咧嘴地挣扎着,眼中却满是挑衅。
“朕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再死一回?有本事你就杀了我!玄女在天下百姓面前亲口承认了与你的关系,你此刻杀了我,便是公然打玄女的脸,天下百姓对她更加失望,她只会消失得更快!哈哈哈哈哈,而朕,就算是死了,等到投生转世,依旧有胆称霸九州!”
魔尊炽幽怒火冲天:“本尊先杀了你,再屠了整个人界,你还有什麽下一世?”
“人才是创世主,有人才有神!你屠了人界所有生灵,没有人来信仰,还会有九天玄女吗?哈哈哈哈!”江宴笑得甚是狂妄。
江宴的挑衅直直戳中炽幽的痛处,他双眼通红,紧咬着牙关,拼命克制住内心那股想要将江宴碎尸万段的冲动。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一声怒吼响彻天地。
理智战胜了冲动,炽幽的眼眸失去了那骇人的光芒,变得黯淡无光。
江宴说得没错。炽幽纵然可以轻易取了江宴的性命,将那玉衡仙君也一并斩杀,甚至将整个人界搅得天翻地覆丶生灵涂炭,都是徒劳。
他恨他们逼到如此绝境,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可是无用。
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让九天玄女杀了自己。
他松开掐紧江宴的手。罢了。
“夹着尾巴当你的狗皇帝吧。”
炽幽在人界漫无目的漂泊着,浑浑噩噩。
玄女有青影照看着,他想一个人静一静。
炽幽独自来到不知地名的瀑布下,水流如刀,闭上眼,水雾模糊视线。
瀑布如银练垂落,水声轰鸣,激起漫天水雾。炽幽立于瀑下,任由冰冷的水流冲刷全身,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
他想起了玉衡仙君的话。
他由人族的戾气而生,她因杀死戾气而生。他们是阴阳两面,是黑夜与白昼,是毁灭与救赎。他们相生相克,注定永远对立,注定无法共存,却又天生吸引,彼此共鸣。
造化弄人,不过如是。
他已经失去过寒星,不能再失去了。如果她从三界消失,留他孤独永生又有什麽意思。
他愿意赴死,可他不愿让玉衡仙君和江宴看出这份决绝。原来这就是逃避……
就在他思绪万千之际,忽闻一个孩童惊呼:“爹爹,有人在那瀑布下洗澡!”
炽幽缓过神来,猛地睁开眼。
那个孩童说的正是自己。
不是,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怎麽还有人!
嗯,还好没脱衣服。
炽幽从背後变出一个面具戴在自己的脸上。这是当初他与寒星在玄女节玩竹节人游戏时,不想暴露自己连输三局的毛笔痕迹戴过的。
过了半晌,听到没有动静,料想着他们走了,便取下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