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尽管如此
皖聿第二中学下午最後一堂课的铃声,与其他学校的不同。
钟声厚重悠长,却不沉闷,它的声音伴随着学生们的欢呼雀跃,每日六点半准时响起。
那是颇有年份的钟楼,学校初期建的,到现在经历了近百年的光阴。
延知所在办公室离钟楼很近,听得格外清楚些,他看了眼窗外翻滚的红云,听着清脆的尾音,合上了批改到一半的作业。
老师这个职业当了几个月,对于全新的生活节奏已然适应。
延知看着空荡荡的室内,与其他老师着急下班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不疾不徐地收拾东西,等一切规整好才踏出房间,落了锁。
这时,消息提示音像是知道他有了空闲时间,不停地震动着。
延知打开手机,熟悉的名字弹跳出来,他点开,最先出现的两个字是:过来。
如往常一样回了个嗯,然後朝着楼梯口走去。
教学楼没了白天时的喧闹,周围宁静万分,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延知注视着渐渐消散的馀晖,跟着放空了思绪。
可现实总是迫切的将他打回原形,于是,他重新迈开步子,与那片馀晖背道而驰。
来到一楼转弯处,一抹身影迫使他放缓了脚步。
不远处身穿校服的男生坐在台阶的右侧,他半个身子靠着墙壁上,微垂着头,全然没注意背後多了个人。
“宋盟盟。”延知轻声道。
闻言,宋盟盟抖了下,随後慢吞吞地擡头,眼里是来不及掩去的惊慌,“延老师。”
宋盟盟是高二五班的学生,延知对他的记忆还算深刻,因为他在班里尤为突出,不仅是成绩,更在他的言行举止。
同为男生,别人在打球耍乐,唯独他坐在位置上看书做题,大部分时间睡觉发呆,延知很少看到他与人交流。
除此之外,宋盟盟还是班级里唯一一个,以及整个学校都极其少存在的奥若克,这也让同为奥若克的延知难免在意。
延知暂时将自己的事情抛在脑後,担起了老师的职责,“怎麽不回家。”
“我,我在等人……”宋盟盟眨眨眼,不敢看他。
延知察觉对方在逃避什麽,便不再追问下去,“如果等到了,快点回家。”
宋盟盟点头:“我知道了,延老师。”
“嗯。”延知绕过他,径直离去。
今天周四,他几乎有一整天的课,昨天喝了太多酒,胃疼的连午饭也没吃,以至于坐上出租车闻到闷热的气息时,差点吐出来。
费里酒吧的位置不远,现在虽未到最热闹的时候,但依旧有不少人在舞池中央蹦跳狂欢着。
杂乱的光线,混杂着浓郁的烟酒,使延知的身心没由来的开始疲惫。
这地方延知来过太多次,他轻车熟路的上了楼,然後停在段毅成最爱待的包厢门前。
无须做任何准备,他推门而入,刹那间,室内安静至极,沙发上坐着的,在中间唱歌跳舞的,以及聊天的,齐刷刷地看向他。
所有人露出不以为意的表情,停顿几秒欢快的音乐再次充斥着每个角落,画面转变太快,但延知还是捕捉到了落在他身上的一丝鄙夷。
“来的这麽慢?”段毅成语气不悦。
延知关上门,没做出解释。
“过来。”段毅成拍拍身旁的位置。
延知擡脚走过去,刚落坐,沙发另一侧的陈家凯调笑道,“不愧是教书育人的,酒吧来了几十次了,还能端着架子。”
这人延知之前见过两次,都是在这个地方,他不知怎麽跟段毅成相识的,最近时常约在酒吧里玩。
陈家凯对他的恶意不低,可能是从别人那里听到他对段毅成唯命是从,任劳任怨的事情,所以跟他说话从不带任何尊重,相反的是各种阴阳。
有人附和:“人家是老师,清高,跟咱们能一样嘛,那句话怎麽说来着,出什麽不染?”
“是出淤泥而不染,你那水平,别他吗丢人。”
全场哄然大笑。
延知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拐着弯的说他装清高,不知趣,类似的讽刺,他听了太多遍,自然是没放在心上。
他一言不发,连身子也未曾动过,继续保持着他们口中“莲花”的模样。
见状,段毅成不甚在意,他搂住延知的肩膀,给他递酒,“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