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没有人再敢嘲笑,也没有人再敢靠近。
宁弃也呆呆地站着,目光被那道黑光牢牢攫住,甚至一度忘记了呼吸。
有些人不懂这意味着什麽,只觉得害怕;但也有人看懂了,懂得过多,反倒觉得细思恐极。
比如,那质疑过道陵子的妖族女子;比如,站在远处的云倾散人,比如双手抱胸的傅夜城,亦或是,此刻面色凝重到极点的冷修宁。
冷修宁盯着那黑色光柱,神情难得露出了破绽,连那惯常的肃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清楚地看见,那光柱之所以是黑色,并不是因为它吞噬了光,而是因为,光柱内部,蕴藏着数不清的黑色气流。
那些气流在光柱之中疯狂地涌动,翻滚着,扭曲着,像无数挣扎的生命,又像无数鬼物,在光柱之中疯狂地涌动丶翻滚。
是啊,那不是普通的气流,那是鬼气。
数不清的鬼气,漫天弥散,填满了整片黑色光柱。
冷修宁的目光落回时幼身上,眼神复杂至极。
这个时幼,到底是什麽来头。
她到底,从何而来的这麽多鬼气?
冷修宁未得答案,但这并不意味着无人知晓。
傅夜城倚着玉柱,目光落在那道漆黑的光柱上,脑海中,不自觉浮现,那双令他心悸的眼睛——
那双冰冷丶无情,却又过分好看的眼睛。
傅夜城几乎可以断定,这鬼气的源头,与玄霁王定脱不开干系。可是,他仍不解,玄霁王,你与这时幼,究竟是何关系?
骄傲如你,怎会允许一个人类女子体内,承载如此汹涌的鬼气?她的身上,还有多少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特别之处,是你一眼便看透的?
换句话来说,她……为何会让你如此相信?
在所有疑问汇聚之处,时幼站在光柱的中心,昂首仰望着。
鬼气凝结而成的光柱,几乎将苍穹撕开一个裂口,漆黑的气流在周身涌动,很震撼,也很美丽。时幼看得入神,却也有些疑惑。
她本以为,自己的光柱会是白色的。
毕竟,她先前同千风交手之时,从她阴阳眼喷涌而出的,是白色的光流,是纯净的光流。正是那奇异的光流,将她被千风短刀一分为二的身体缝合,也将当时散落满地丶几乎破败得无法修补的噬魂脊,重新粘连成形。
因此,时幼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的光柱,也会是白色的。
不同于那些,圣流凝结而成的光柱,而是属于她自己,独一无二的白色光柱。
如今,时幼擡头看着自己的黑色光柱,眉头微蹙,像是对这一切始料未及,又像是对自己的认知産生了动摇。
这一切,的确超出了她的预料。
时幼心里犯起愁来。
这光柱的源头,究竟是因脖子上的坠子,还是自己这一年来,吸纳了太多的鬼气?她不清楚,也无法确定。
她只知道,这一看就是鬼气,这分明是玄霁王的气息,谁都能看出来。
因此,若日後自己拿了榜首,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靠玄霁王才站到了这里。这也意味着,她与玄霁王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时幼环视四周,见修行者们呆立在原地,有的甚至脸色发白,仿佛那道黑色光柱彻底碾碎了心神。
她又认真观察了一圈,发现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这黑色的光柱,倒底意味着什麽,她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看来,玄霁王被封印的五百年间,他的力量,他的鬼域,他的鬼气,已经淡出了世人的记忆。
这个念头,让时幼好受了一些。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这份侥幸毫无意义。
因为她想起了背上的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