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应是能撑过一夜,不至于被冻死。
可万事不会皆顺人心意。
天摇地晃,松木的积雪“扑通”几声连连坠落,连破庙上的瓦片从掉落几片,砸在草垛上。
柳梢梢护着脑袋,正诧异屋外的状况正要探头出去,却被少年拉住,一同躲在了供桌下。
“雪熊来了。”
“啊?熊吗?”
“嘘!”
柳梢梢咽了口唾沫,压低脑袋,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望向门外。
她的大半视线都被顶上的供桌遮住了,只能依稀看见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吱呀吱呀”地响着,大片大片的雪花斜斜地打了进来。
它在门口驻足许久,久到大雪将它黑色的阴影勾勒一遍,久到他们的四肢都快要被灌进来的风冻僵。
终于,它动了。
喘着粗气,像人一样,呼出的白气弥留在干冷的空气中。
柳梢梢攥紧袖口,手心泛起一层薄汗,再侧头看少年,他虽面容冷静,却也像她那般,青白的指尖死死地按着腰间长剑,仿佛再接近一步,他就要冲上前了。
毕竟现在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害怕那是自然的,只是他的情绪通常不浮于表面,藏在心底,若非观察细致,压根察觉不出分毫。
柳梢梢心头涌现出复杂难以言明的情绪。
雪熊身形高大,它的视线正好能平视供桌,可底下的空间太过狭小,少年虽未张开,但能容纳两人实属方才心慌意乱时的局促之举。
他们肩膀抵着肩膀,呼吸碰着呼吸,目光微微擡起,馀光就能看见少年低垂的长睫,落在他那张白如瓷玉的脸上,沉静得令人心疼。
只是少年侧着身子,蜷着肩膀,似乎这样就不会肌肤相触。
馀光处,他的目光闪烁,耳尖泛着薄红。
柳梢梢压低脑袋,呼吸正好打在少年的锁骨,肉眼可见,他白皙光滑的皮肤上瞬间也晕上了红意,她不由自主地擡起目光,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忽地快了几分。
大雪夹着冷风灌进,纸窗还漏风,明明很冷,此时他那张光腻如珍珠般的额角也泛起了一层薄汗,看起来很燥热似的。
雪熊还在漫无目的地东嗅西嗅,巨大的身形将地上那座神像撞开,那张褪色的,慈眉善目的黄铜面容,悲天悯人地注视着她。
柳梢梢心中莫名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哐当——”
供桌被撞翻。
雪熊仿佛就在耳边低声嘶吼。
柳梢梢使出全身力气将身旁的少年推向远处,头也不回,“你快跑,我应该能挡住它。”
。。。。。。总归只是一场梦,应该不会死的吧?
『宿主你错了,外面的鲛人巴不得你死呢,在这里死去,大脑就间接死亡了。。。。。。』
柳梢梢咽了口唾沫。
『现在只能尽量快点唤醒他,否则你们都得死在这儿。』
手心的长剑都快握不住,柳梢梢神情复杂地望了一眼站在原地发愣的少年。
『要怎麽唤醒?』
『冲破幻境需要巨大的刺激。』
柳梢梢现在还顾不上那麽多。
雪熊尚有灵智,双目猩红,尖齿锋利,垂下的涎水快要淌在她脚边。
如果说,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基于少年原本的记忆构造的,那麽这一幕幕,都是少年本来就经历过的。
灵力酝酿在指尖,少女闭目画符。
雪熊的反复扑杀像是无用功,频频被少女运功时的结界阻拦在外。
她的脊背直直的,青色的裙角夹杂着窗外簌簌风雪,就连青丝都透着不服输的劲儿。
容珩看见流光点点,少女画符的指尖轻盈灵巧,可另一只纤手却藏在袖口之中,发着颤,淌着血。
每一次攻击落在结界上,柳梢梢的心脏就宛如鼓槌上的一粒米,被震得头疼欲裂,四肢酸麻。
那雄厚浑重的力量,像一道道肉乎乎的拳头砸在她身上,双腿在颤抖,从容不迫的面容也渐渐被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