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被抬进医馆的时候,我正在切药。
他是进山砍木料,摔进深沟,得亏同村猎户孟达发现,把他背下山,送到家里。
叔伯借孟家骡车送县城来医治。
爹还有气,里头传来他微弱的痛呼声,我站在门外心咚咚跳,七上八下站立难安。
孟达站在不远处跟叔伯说话,时不时看我一眼。
我想上前道谢,可他长得实在高大,身上都是血,脸上好大一个伤口。
虽是同村人,但我怕他,即便他来县城酒楼卖猎物,碰面我都不敢跟他打招呼,装作不认识。
如今他救了爹,再装不认识,就不礼貌了。
我踌躇着,罗大夫走出屋子。
「腰椎骨碎裂了,若能用接骨膏,许还能救。」
我在医馆帮忙干活,自然知晓接骨膏有多珍贵,一般人可用不起。
叔伯齐齐看向我。
「玖儿,你怎么说?」
我能怎么说?不救,那是我亲爹。
救,我全部私房加起来,一千文都没有。
一贴接骨膏要五百文,一两银子买四贴,我一个月工钱,不吃不喝只能买一贴。
我能来县城酒楼做工,是十三岁那年,机缘巧合我给人把马车从泥坑里抬出来,马车内的贵夫人夸我心善,把我安排进她家酒楼后厨洗碗、切菜,得知隔壁的医馆也是她家的,我得空就过来洗药、切药、晒药,顺便识草药、背药理,学识字。
「接骨膏,用。」
我一个月拿回家四百五十文,三年共一万六千二百文,折算成银子有八两,就算阿娘拿一些家用,怎么也有剩余。
「大伯,来时我阿娘可有拿银钱给您?」
大伯摇摇头。
我又看向三叔。
三叔亦是摇头。
「……」
不知道阿娘是不是慌乱间忘记了,所以我决定回去一趟。
把我所有铜钱拿出来,先给罗大夫,留大伯、三叔在县城照顾阿爹,去酒楼跟掌柜告假,硬着头皮坐孟达的骡车回村里。
他在包子铺买好多个包子、馒头,还买了几个加肉的烧饼。
递给我一个烧饼的时候,我连忙摆手。
一个烧饼好几文钱,可不敢随便吃。
「吃吧,我买的多。」
「不,不了,你拿回家给家里人吃。」
他打猎可能很好赚,但他阿爹腿脚不便,阿娘有病,常年都在吃药,又没有兄弟姐妹帮扶。
乡下人家,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十份用。
孟达见我拒绝的很坚持,又很抗拒的样子,他嘴巴张了张,最后道:「行吧,那你坐好,咱们回村。」
骡车行驶起来,我重重的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