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书想要浩荡官途,又有心想利用姜府权势,所以干脆主动引诱姜寻烟嫁他,做了姜父的女婿,如此,他们成了一家人,姜父便会毫无芥蒂的信他,用他,为他铺路,引姜父的人脉给他。
这就是当初谢云书肯对姜寻烟百般示好的缘由,也是他后来平步青云,逐渐与姜父平坐之后,不再重视姜寻烟的原因。
当初姜父有的,现在谢云书也有了,甚至谢云书还更年轻,更前途无量,所以姜父也要在谢云书面前低头了。
他和姜父已经不是依附者的关系了,而是势均力敌的合作者。
谢云书现下成了工部右侍郎,姜父是工部左侍郎,半个工部都是他们俩说了算,所以他们俩越贪越多。
谢云书看着书案上的云烟纸,拿起了一旁的碧色鎏金祥云纹的玉笔,在云烟纸上随意勾出了几笔,他将所有账目都勾算完毕后,又誊抄在了一处账本上。
这是他自己留下的私账。
在这浩荡繁盛的京城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想走到高处上,手上就必须沾点脏——沾脏不要紧,手里有其他人的脏事儿才要紧,他有这些证据在手,也不怕来日有人动他。
他若是死了,准要将户部和工部的天都翻颠个个儿儿去。
他转过身,将所有私账都放置在了一处暗柜之中,复而又起身,这一起身,便觉得头脑昏沉,膝软骨酸。
他忙碌了太久了。
正在谢云书疲惫不堪的时候,书房外突然传来通报声,私兵的身影立在木门外,拔高了声量道:“启禀大少爷,大少夫人来了。”
谢云书微微拧眉。
以往姜寻烟知晓他规矩,所以很少来书房寻他,今日怎的来了?
大概是来告二妹妹与傅柔儿的状的吧,毕竟这两个女人越来越难以管教,连谢云书都受不了了。
“唤。”谢云书一边收起书案上的工程画制图,一边向门外道。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后便下去了,片刻后,便听门板被人推开时发出细微的“嘎吱”声,是姜寻烟进了书房。
姜寻烟今日穿了一身极鲜嫩的粉黛色,若那千树梨花般,她自门外走来,面上不带有一丝怒意,只提起了手中食盒,笑意盈盈与他道:“夫君今日也忙到这般晚?可用过膳?”
谢云书本来都到了嘴边的安抚的话硬生生被姜寻烟眼中的笑意给望回去了,他僵立在原地,瞧着姜寻烟将食盒打开,从食盒中拿出一样样小菜来。
他本以为姜寻烟是来责问他的,但他没想到,姜寻烟是怕他没有饭吃。
因为没有用膳用的食桌,所以姜寻烟直接将小菜摆在书案上,一边摆放,一边与一旁的谢云书柔声说道:“夫君不必为二小姐与柔夫人操心,她们俩过些时日,自然会好的,日子嘛,难免舌头磕牙,慢慢熬就是了。”
当时夜色已深了,书房外天色沉沉,一片墨色,墙边的缠枝花灯融融的烧着,将姜寻烟的身影照出暖暖的颜色,她轻柔的说着那些贴熨的话,发鬓上似乎泛着绸缎般的顺滑的光,手中的餐盘散发出人间烟火气填满了整个书房,冲散了谢云书周身绕着的阴谋算计,让谢云书有了片刻的沉溺。
这是每一个男人都拒绝不了的家的气息,温暖的让人想躺进去,什么都不做,只那样歇息须臾便好。
这才是他的妻。
不责问他,不逼迫他,永远站在他这一边,用尽心力扶持他。
谢云书一时间感动极了。
这才应当是他的妻。
而正在布膳的姜寻烟根本没瞧谢云书,她嘴上漫不经心的说着那些话,目光却谨慎的在书房内迅速扫过,在暗格处停了一瞬,继而又不动声色的转回来。
她发现此处暗格,还是因为偶然,一次来书房间,瞧见这暗格没有关好,差出一丝缝隙,后才察觉到不同,等过了许久,她才知道,谢云书将账本藏匿在此处——在嫁给谢云书之前,姜寻烟其实并不知道谢云书与她父同流合污的事,等到她想与谢云书和离的时候,她母亲才说,谢府与姜府牵扯极深,绝不可能分开,后来她才看到谢云书的一部分账本,才知道谢云书是在做平账。
若是能取来这些信,大计可成。
只是她必须频繁来到书房才行,寻常小贼根本潜不进来。
谢云书的那些私兵们一共十几个,十二个时辰轮班,除非把他们全都药晕——那就惊动太大了,不如她一个人偷偷拿走方便。
姜寻烟的目光收回,复而又落到谢云书的面上,温润的与他笑道:“夫君,日后我常做些小膳送来可好?”
谢云书自当点头应允,他走到案前,由姜寻烟服侍着用膳。
用膳前,谢云书还从袖兜里翻出了一个药瓶,递给了姜寻烟。
“这是何物?”姜寻烟捧着那白釉瓷瓶问道。
“这是我从药娘那里买回来的药,专门调理女子身子的,你日后一日用上一颗,吃完一瓶,兴许便能受孕了。”
那时,谢云书看向姜寻烟的目光和熙,似是那正午的阳光,落下来时,每一缕光线中似乎都渡着爱的气息。
姜寻烟攥着那瓷瓶,嫣红的唇渐渐抿紧,似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情绪似的,过了须臾,才向谢云书挤出来一个勉强的笑容,柔声道:“多谢夫君。”
谢云书含笑点头。
他想,瞧瞧姜寻烟这模样,许是感动坏了吧——得了他的安抚与贴熨,姜寻烟怕是晚上做梦,都要笑醒了。
毕竟姜寻烟那般爱慕他。
谢云书伸手握着姜寻烟的手腕,面色温润道:“今夜我去你房中。”
姜寻烟心中皱缩。
昨夜已经拒过一次,今日怕是——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通报的声音:“启禀大少爷,甜水园那边来了消息了。”
谢云书眉头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