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第6章（第2页）

刘蓝仲懒得再为皇帝说话，兀自悄然而退。酸楚在她心间发酵，眼泪似乎又要上涌。冯润连忙吸吸鼻子，忍泪衔恨，往窗边隐囊上欹倒，开始胡思乱想：拓跋宏对冯太后的敬爱和孝心，也许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深重，若不然，凭刚才那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言辞和腔调，她早就身首异处了。她窃笑：这对祖孙关系还真是微妙，也十分有趣，被儒士的道德伦理约束着，被复杂的亲情拉扯、牵绊、扭曲，又被两人共同的汉化观念和政治理想牢牢地支撑起来。只可惜，身处政治漩涡之中，权力带来的诱惑与矛盾始终横亘于他们心头。祖母终有一死，而他总要突破傀儡的限制，大显身手，施展宏图。

想到这里，冯润激荡的心绪平复下来。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摇着步子走到灶间，给自己倒满一碗姜汤，就近坐在胡床上，怡然啜饮，思绪绵延。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入月了，要是阿措在身边，那锅姜汤一定会由她亲手熬制，汤中常加橘皮、熟栗黄和细碎的鸡肉，有时另一边的灶上还会同时煎半壶安石榴汁。每逢癸水来临，冯润总感到小腹坠胀，只要喝下阿措的独门姜汤，定然顿消不适，浑身舒泰。

“不对！”

热腾腾的水雾熏蒸一室。冯润睁大眼睛，突然反应：“这个月的癸水还没来呢！推迟了，推迟了快有……十二天了！”

她错愕、恍惚，愣愣地放下汤碗，游魂似地走回西厢房。假如怀孕了，胎儿的父亲是谁？庾氏？高菩萨？其他那些记不住姓名的男子？

或者，拓跋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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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人不必铸

慕容回的手指搭在冯润脉上，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冯润心虚地瞟她几眼，表情比落水狗还难看。

“怎么样？”声如蚊鸣。

慕容回不理会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坚如寒冰的沉默回答。

冯润长叹，认命道：“好吧。别的我也管不了了，就当他是皇子吧。”

慕容回抓过纸笔，“刷刷”地书写一阵。冯润急忙凑近细瞧，生怕她开堕胎的药方。慕容回用胳膊肘挡开她，迅速写毕，交给贵儿去抓药。

接连两天喝了六碗药汤，冯润无任何不适，第三天清早，癸水来了。冯润如逢大赦，欢欣鼓舞，摇着慕容回的肩膀：“我没怀孕呀！不早告诉我，害我虚惊一场。”

“’虚惊‘还不好吗？”慕容回挑挑眉，“我叫你节制、节制，你不听，受点儿小教训也好。”

“还不是你帮我找的男人。”冯润心想。她撇撇嘴，小跑至隔壁找冯夙聊天。阿措她们回来，把她这个胞弟也带上了。冯夙一见姐姐，喜笑颜开，一会儿说他获封北平侯，大宴宾客，玉馔具陈，清乐绕梁，舞袖徐转；一会儿说皇帝许诺他太子中庶子的官职，苦于储位虚空，不便安排他列于朝班，好在有芳醴珍馐等赏赐，还有盈车满架、浩如烟海的古书。冯润笑问：“太子中庶子？听起来不错。他跟没跟你说，他想立谁为太子？”

“自然是长子。不然还会有别人吗？”

“我看高照容的恪儿比他强。那个拓跋恂又胖又颟顸，哪里像他们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这就奇怪了。不像陛下，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说得上不像他阿娘？你见过林氏吗？”

“没见过，但听陛下提过。年纪比他大不少，容貌秀丽，身形纤瘦，性情很温柔。当时她生下拓跋恂，陛下还恳求太皇太后饶她一命，可太后就是不答应。”

冯夙略感哀戚，动容道：“照我说，这种灭绝人伦的制度，早该废除了。朝廷不是在学汉人吗？汉人的儒圣就说得好——’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冯润乐不可支，笑容意味深长：“这话颇有妙趣，把拓跋家的祖先……不，把鲜卑人的祖宗都骂了一遍。”冯夙连忙收起笑意：“我也就是私下和姐姐胡说。拓跋恂再不好，陛下都十…

慕容回的手指搭在冯润脉上，神色凝重，一言不发。冯润心虚地瞟她几眼，表情比落水狗还难看。

”怎么样？“声如蚊鸣。

慕容回不理会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以坚如寒冰的沉默回答。

冯润长叹，认命道：”好吧。别的我也管不了了，就当他是皇子吧。“

慕容回抓过纸笔，”刷刷“地书写一阵。冯润急忙凑近细瞧，生怕她开堕胎的药方。慕容回用胳膊肘挡开她，迅速写毕，交给贵儿去抓药。

接连两天喝了六碗药汤，冯润无任何不适，第三天清早，癸水来了。冯润如逢大赦，欢欣鼓舞，摇着慕容回的肩膀：”我没怀孕呀！不早告诉我，害我虚惊一场。“

”’虚惊‘还不好吗？“慕容回挑挑眉，”我叫你节制、节制，你不听，受点儿小教训也好。“

”还不是你帮我找的男人。“冯润心想。她撇撇嘴，小跑至隔壁找冯夙聊天。阿措她们回来，把她这个胞弟也带上了。冯夙一见姐姐，喜笑颜开，一会儿说他获封北平侯，大宴宾客，玉馔具陈，清乐绕梁，舞袖徐转；一会儿说皇帝许诺他太子中庶子的官职，苦于储位虚空，不便安排他列于朝班，好在有芳醴珍馐等赏赐，还有盈车满架、浩如烟海的古书。冯润笑问：”太子中庶子？听起来不错。他跟没跟你说，他想立谁为太子？“

”自然是长子。不然还会有别人吗？“

”我看高照容的恪儿比他强。那个拓跋恂又胖又颟顸，哪里像他们的儿子？“

”他们的儿子？这就奇怪了。不像陛下，倒还说得过去；怎么说得上不像他阿娘？你见过林氏吗？“

”没见过，但听陛下提过。年纪比他大不少，容貌秀丽，身形纤瘦，性情很温柔。当时她生下拓跋恂，陛下还恳求太皇太后饶她一命，可太后就是不答应。“

冯夙略感哀戚，动容道：”照我说，这种灭绝人伦的制度，早该废除了。朝廷不是在学汉人吗？汉人的儒圣就说得好——’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冯润乐不可支，笑容意味深长：”这话颇有妙趣，把拓跋家的祖先……不，把鲜卑人的祖宗都骂了一遍。“冯夙连忙收起笑意：”我也就是私下和姐姐胡说。拓跋恂再不好，陛下都十分器重他，太后也好好地养着他。这孩子还经常去昭阳殿，以后我们和他少不了频繁来往。“

”去昭阳殿？“冯润骤然变色，”去冯清那儿？“

”是，用意再明显不过了，太后肯定想把这孩子托付给三姐。三姐却不见得接她的招，对拓跋恂客客气气的，并不是母子间的那种亲近。她老爱把比丘尼统召进宫里，隔三差五听人家讲经说法，拓跋恂可没兴趣跟着念经，天天找宫人倒苦水。“

”有意思。“冯润忍俊不禁，”一个小呆瓜带一个胖傻子，实在难以想象。有些人呐，生来是做其他事情的，没有给人当娘的天赋。“

冯夙消息灵通，谈天说地，天南海北，逗得冯润不时拊掌大笑。不过，相比于爱说爱笑的弟弟，来瑶光寺更勤的人是蹑手蹑脚的拓跋宏。他仍然假扮商人，化名”元大“，经由”阿蒙“之手为瑶光寺增添香火钱，而后径入西厢，把香闺绣阁变为福地洞天。佳兴忽至之时，他提笔蘸墨，往冯润的鼻翼轻轻一点。冯润不解其意，问他何故。

”游隼。“拓跋宏得意道，”游隼的鼻子上有个黑疙瘩。清儿说我像游隼，侍寝的时候，最喜欢朝我鼻子上点个墨点儿。“

这话出乎冯润意料。冯清寄给她的信里，未曾提及自己受到宠幸，更不用说床笫间的情趣。她抑制不住心头的酸涩，歪着脖子，低垂眉眼，一声不吭。拓跋宏揽她入怀，像是对她的情绪毫无察觉，继续兴高采烈道：”你这个妹妹还真是不寻常，想法奇特，胆子也挺大。人人都道天子乃真龙下凡，她却说我是草原上的猛禽。游隼虽然凶猛，可模样和气度远远不如雄鹰，她对我胡言乱语，我就该治她不敬之罪。“

”但陛下没有治她的罪。我看陛下这副样子，好像很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