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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狼崽子（第1页）

他们一家三口母慈子孝，倒显得自己多余得很。

景子瑜白了一眼，佯说还有：“太傅留了课业需与林沐一同商议。”就告辞想走。

如今景子瑜贵为太子，皇后总算得偿所愿。可人哪有不贪心的，当了太子又不是坐上龙椅，其他皇子也不是毫无机会，所以终日里总是惶惶不得安，日日盼着景子瑜在景帝面前‘刷好感’。

“这孩子总是这般勤勉做什么，今日你父皇难得在这，明日再学也不迟。”皇后暗示道。

景子瑜对当皇帝这件事好像兴致缺缺毫无野心，课业也稀松平常。一点不像陈妃和那四皇子，每每见了景帝都像两只开了屏的杂毛孔雀，一会献字一会作诗显摆得如那勾栏里的下贱胚用尽手段只一心留住恩客夜宿。

“就要用饭了，瞎跑什么？”看景子瑜毫无反应，皇后怒其不争有些闷，却又面向景帝柔声道：“瑜儿醉心课业，太傅都说了他好几回，让他不要那么刻苦。陛下也帮臣妾劝劝他才是。”

皇后心思哪里骗得过景帝，他本就不喜皇后，如今看她这般更绝无趣更无聊，可皇后母家在朝中颇有权势，他再不悦也不好直接驳了她面儿。但兴致终归是被打扰了的，于是收起慈父的和悦，端坐如松冷声说了句“是呀，刻苦也不急于这一时片刻。”随即又补了句：“是真刻苦才好！”

一时间方才还欢声笑语的屋内针落可闻。

当年景帝的帝位来之不易，多少依仗皇后一族从中斡旋，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用你时，你是九天皓月雅致高洁；无用了，就显得凄凄惨白，不够生机盎然，甚至碍眼得如那蚊子血般刺目，时刻提醒着他‘靠女人’才有今日。

帝后不睦不是什么秘密，景帝不喜欢皇后，也顺便嫌弃那性子平平，学问平平的景子瑜，嫌弃他循规蹈矩、毫无野心。

狼群里，狼王会保护并训练幼崽，期盼他们有一天像自己一般勇猛无畏，拥有非凡的信念和胆识才能承担狼群的未来。可倘若那小狼真的呲牙他心里又忌惮着生怕被这小狼崽子反咬。景烨也这般矛盾着，他一方面确实不喜景子瑜不争抢、可另一方面也不喜欢景子瑞那样的野心勃勃。他还是更喜欢景子璎些，顾汐悦那白月光的杀伤力自然功不可没，作为二人‘爱的结晶’景子璎沉稳又活泼，有谋略、有心机，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畏惧，像只好看的狼崽子面对狼王时嗲着毛抖又不甘心的挥舞爪子，这会让他有惊喜，又能把握操控，没有一个帝王会不喜欢这样掌管他人生死进退的快感。

都言圣心难测，逝去的朱砂痣是遗憾、是求而不得，所以他百般温柔、万般深情。而在皇后这景帝却是另一种人设——不高兴、不满意、不喜欢、也不拒绝。

景子瑜知道自己又让景帝不悦了。

他也曾经想成为让父皇、母后都满意的孩子，成为让世人都称赞的天之骄子，让全朝百官都信服的皇子。他努力了，最终更透彻的现，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一国之主承担太重、他没有能力也没有勇气去一肩挑起，就连这太子也是因为母后希望他当，外祖家为其周旋，最后才当上的。

景子瑞敢于露出野心，景子璎敢于被人唾弃，而他年少时也算意气风，却在当上这名曰太子之位的镣铐后失去了所有心气。

他知道这太子之位不依靠父皇怜爱，不依靠治国才学，而是依靠母族势大得以一座。

他自觉名不正言不顺，德不配位的夹起尾巴做人，生怕行错踏错连累亲眷。

他其实比起文墨更善兵刃骑射，他从小都想当个将军，为百姓、为家人、为陛下守国戍边、保国土无恙。可所有人、所有事都推着他，没人问他一次愿意不愿意、想要不想要，最后他放下心爱的弓箭、鲜少再去骑马，约束着自己去学那些治国之道，听太傅说着一个个他不太理解的道理。慢慢的他终于现景帝并没有那么爱自己，也许早就现了，只是一直不承认；他现明明一套拳法他看一遍就能打个七八分，可那些经典、着作如林沐、景子瑞那样的人只听一遍就懂、看一遍就会的自己却怎么也记不全。他懂得了、习惯了，对自己很失望也就懒得再努力了。

可他也没有反抗的勇气。他还是怕景帝的，更怕让母后失望，她在这无上尊贵的位置上过得并不如看起来那般好，如果连自己这点指望都指望不上了，她就真的太可怜了。于是景子瑜既不又不的内耗着，把一切压力自我吸收，像琢磨一颗琉璃珠，越平滑再无棱角。

他明明是那般讨厌景子璎，讨厌他背弃养育之恩、讨厌他谄媚献计。景子瑜是那么崇拜秦枫明、敬佩秦家军里每一位为国奋战的将士，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通敌谋反，他不信可不敢为他们求情，更拿不出证据证明无辜。

弘文馆里物是人非，秦昱清走了、秦子璎变了，只有林沐还在，他想去见林沐，只有和他一起时才觉得自己还有活人的生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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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红木雕花的圈椅上，即使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不愿意，可他又一次、和每一次一样，只能遵旨听命……

寝宫里气氛实在沉重，刚才还有说有笑，如今却像话头已经起完，只剩沉默。

人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很忙，这个理论无论古今、无论哪个时空朝代都适用。

帝后无话或拿书来看、或把玩手炉看绣花和针脚，除了贴身的侍从、嬷嬷，其余人都各自给自己找了些活计开始忙。景子瑜、景子璎就只能吃茶点、喝茶、吃果子……再这样炫下去，到了饭点谁都吃不下一口。

心底叹了口气、搁下茶盏，景子璎笑盈盈的对着帝、后道：“吃饭的时间还早，又吃了这些点心，不如儿臣和皇兄一起去转转消消食再来。”

明眼人谁不知道这是在给太子解围，景帝无所谓的半眯起眼，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小狼崽子；皇后挤出些感激神色又向着景子瑜使了个眼色；景子瑜也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可他不愿逞这个人情。

满屋心事……

景子璎再说：“我也好久没见林沐哥哥了，他去江南游学可算回来了。”拉着景帝的宽袖撒娇：“儿臣也想见见太傅，去看看弘文馆。”

子璎眉眼极像顾汐悦，以前顾汐悦也是总是这样拉着他的袖口柔声细语问“好不好嘛？”，这对景帝很是受用。他本就想让景子璎再入弘文馆求学，却被这小家伙各种搪塞，难得他今日主动要求，对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成全了又如何。

“去吧，早些回来。”宽袖一扫，视线再回书页。

“谢父皇！”

行礼道谢才罢，就被景子璎拉走了。

“皇兄走啦！”

曾经那么大点的一个软糯丫头如今变成了自己的皇弟，不觉间已快与自己一般高了。

景子瑜不免又想起那些年弘文馆旁小院里的旧时光，终是人去楼空、不复从前。

“你放开！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