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快步出了皇后寝宫经过一条回廊,景子瑜再也忍不住站定后甩开了腕间的手,他有些恼手劲难免大了些,景子璎肤若汝窑白月瓷,被这力道一挤压透出一抹嫣红。景子瑜有些局促,尴尬的道了谢、也道了歉,他是皇家子弟,即使才学不济礼数和教养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眼下这条路太熟悉,是他去弘文馆学堂的必经之路,也是极少几个可以在宫里见到林沐的地方。
林沐于他,是夜空里的婵娟明照。
世人只道他天资聪颖文曲星下凡,是白衣如雪清冷高洁,不染凡尘般生人勿近,于是只好仰头艳羡又不得接近。与他亲近的人才知道,那一轮孤月凌空之下是平等的照向每个人的胸怀与慈善。林沐只是有些淡、却绝不是冰凉的。
几年前他高中状元本是有平步青云的大好前景,却为秦枫明求情触怒景帝。林尚书自愧教子无方圣前无状,告老辞官求陛下看在他林家一门忠烈饶了林沐这个独子。于是前程没了、尚书府没了,少年只知无愧于心却终究愧对家族;他年少成名、满腔抱负,向来自视甚高怎受得了这般变故,于是负气出走,四处游历。直到景子瑞当了太子,需要个伴读才请了恩典让他回了京。
再度相逢,少年已不再白衣翩然。势利的宫人见林沐没再讲究的熏梅花香,衣着干净却是才洗晒好的粗布衣衫便说“太傅正与殿下讲学,不便打扰。”就迟迟的不通传,让林沐在廊下等着。要是以往,林沐大概会拂袖而走,可民间的那些见闻让他不再孤傲,他道了声“有劳。”便带着周身那阳光特有的味道站立着等。几年过去他肤色暗了不少、身量也挺拔结实,他就像院子里最苍劲的松柏一般,脊骨笔直勃勃向上。
暮色欲起,景子瑜终于从课室里走出来,夕阳的迂回染尽半边天际,那橙暖的余晖透过树缝就那么正正好好的洒在那人踽踽独立的脊背和肩头。梧桐叶沙沙的响,不忍落下般他身边打转盘旋。景子瑜站在台阶上看林沐暗黄的衣摆在风中轻轻摆动,那衣褶里盛满了暮色,明明身型早有变化,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阳光将林沐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好像一直延伸到自己的脚边。景子瑜避开那影子小心的、慢慢的走过去、他步伐轻缓极了,像是期待又好像害怕一场幻境。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以往林沐白衣胜雪那般清风霁月是景子瑜怀念的时光里最特别的存在;此刻,他又带着一身暮色橙黄融进了阳光的暖。日与月的特质这般巧妙的、柔和的叠在他身上,景子瑜突然脑中一顿,电光火石般冒出一个念头——再也不想和林沐分开了!
……
之后相处,林沐谦和、景子瑜爱重,两人一起听学、辩经、看书、煮茶,再没有比这更惬意了。
直到那日……
“传言昱清兄就是被他设计赶走的!”几日前景子瑜与林沐说起。想起与自己最意气相投的秦昱清如今音讯全无、生死未卜,景子瑜心底一阵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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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窗一场,休要道听途说”
“他如今贵为英王,权势不小,你可曾见过他去寻人查找?”景子瑜越说越气,声音都不自觉的拔高。“还有那秦家的事又怎么说?不是他又会是谁?如今受难的是谁?受封得赏的又是谁?”连林沐都为秦家说话受了连累,他秦子璎却片尘不染身反倒加官进爵成了英王。景子瑜心里不愤已久,却苦于无人可说,难得今日不吐不快。
林沐将景子瑜拉下坐好,宫墙高耸却也不是什么话都能遮得住。他沉默良久,盯着飞过高墙的一只雀鸟出神,在那小小的身影终于化成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时,抿了口茶才悠悠道“他未必没有苦衷。”
两人一阵无言,各有心事。一个见惯宫中争斗看过太多背信弃义、一个感怀世人生存不易隐忍心酸往往不足为外人道。
良久林沐摇头笑了笑,他看着景子瑜,直把人看的羞红了耳垂。
“你盯着我做什么?”景子瑜装出三分恼怒。
“城外流云观的红梅开了想约你,又想起课业不少,算了。”流云观在城外远郊,非快马疾驰不得当日往返,林沐知道景子瑜已经好久没骑马了,只把那弓弦换了又换,箭羽修了又;他心爱的枣红马在马厩里吃着最好的草料,有专人看顾、修蹄,却因为太久不曾畅快的奔跑而总是鼻翼大张喷热气的踹人。
自己的骑术算起来还是景子瑜教的,如今林沐骑马游历山河,淋过江南水乡的蒙蒙细雨、闻过两广的荔枝桂香、见过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尝过草原上炙烤的羊腿和奶子酒。
红墙绿瓦,最富贵的天家,享尽世间繁华,却也终是不自由的,何况秦子璎呢。
他不再说话,只默默下了决心,这次回来便不走了。
他也想看一看最后到底如何。
……
话回当下,景子瑜、景子璎两人站在廊下。
“你要去见他?”景子瑜问。
“子瑜哥哥好像不想我去?”景子璎揉了揉手,低眉搭眼的很委屈似的望着景子瑜。
他确实是不想景子璎见林沐,就好像这一见就能让林沐那无垢无尘的人沾上污迹似的。景子璎的心像个莲蓬——满是心眼,薄情冷性谁都能利用出卖,他不愿林沐与之多接触。
可真要说出来又确实不合适,景子瑜又有些恼自己确实头脑简单笨嘴拙舌,想不出一个好点子打了这人。
“你是真不想我去啊?”景子璎睁大眼睛水汪汪的对着景子瑜“那今日我便不去了。”一副懂事的乖巧模样。他早见景子瑜对自己避如蛇蝎,就想坏心肠的逗弄一下。偏偏以往见面都在帝、后面前,今日才得了机会。
景子瑜听到自己不去见林沐才松了口气,景子璎玩心作祟又说了句:“那我明日再去找他好了。”
景子瑜吃了瘪、却碍于身后还有宫仆跟着,只能怒目视之,那表情让景子璎心情大好。他这个‘兄长’实在单纯可爱,什么都摆在面上,这样的人在宫墙里太难得了。
曾经,景子瑜还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谁也不拘着身份只一味玩乐。那时他们见景子瑜‘好欺负’又大方爱请客,总这样捉弄他,不是偷藏了他的书就是偷吃了他的点心匣子,景子瑜也是这样气闷的瞪着那人,然后和大家一起开怀笑了。
以往的‘大家‘此刻只剩你、我;昔日好友如今是太子亲王,景子瑜也没再如往常那样爱挂着笑。景子璎突然觉得这皇宫富丽堂皇得好无趣,收了笑意说:“你自去你的,我去园子里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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