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烨藏在十二幅缂丝屏风后看她将佛珠按进掌心。月光漫过她卸了钗环的青丝,恍惚又是幼时趴在他背上数星星的小娘子,可她突然抬手截断一缕长:“愿以此供奉佛前,替我日日得见太后欢颜。”
……
“事到如今你还要嫁他?”只要顾汐悦点头,他哪怕跪穿尚书房的白玉阶也要求父皇赐婚。
“是殿下劝公主嫁给枫明的?”她不再叫自己“烨哥”却叫那日“枫明”。
嫁衣逶迤过宫阶那日,万寿宫的梅枝覆着新雪。景烨没去送她,他躲开了前厅的热闹奔回佛堂,手里藏着金线缠成络子和一缕丝。
喜轿碾过万寿宫门槛时,景烨攥碎了袖中焐着的缠丝玛瑙。那是她七岁掉落的乳牙串成的链子,隔着三重销金轿帘,她嫁衣上的蹙金芍药仍在灼烧他的眼睑。
花园深处的杂物房他没敢踏入,那年太后仙逝,顾汐悦回宫守灵,景烨将人带到此处强……白麻上一点落红如冬日红梅,是顾汐悦最爱的花,景烨高兴极了却听得她说“真后悔儿时救过你!”
……
林宝公公举着羊角灯寻来时,景帝正立在穿堂风口。玄色龙袍被夜露浸得透凉,怀中的布老虎却还残留着香火熏染的余温。他最后望了一眼檐角垂落的铜铃,那些在长夜里叮咚作响的温柔,终究化作了撑起九龙冠的嶙峋骨血。
“陛下…回宫吧”
“好……”
……
“别以为我不在就没人拘着你,功课不可落下我回来要查!”
若是往日白薇肯定要回嘴,景子璎昨夜回府一夜未眠今日又要远行,那有病的皇帝还不准自己跟去,她生怕这些侍女仆从不够细致。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担心…”他袖袋里的密信烙着南柯特制的火漆,正贴着肌肤烫。却不等景子璎说明就见林宝公公带着圣旨来了。
林公公宣旨时嗓音里掺着蜜糖似的黏稠:“陛下特赐玄铁令牌,持此可调动沿途三十里驻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子璎,敏而夙成…”传旨太监念到“父子同心”时,没人看到景子璎肩头蟒纹突然泛起靛蓝幽光。
明黄绢帛铺满吉语,唯独“早归”二字用朱砂勾勒。景子璎接过那枚能号令各城守军的玄铁令牌,指腹摸着背面的凹痕。随旨赐下的还有金吾卫五十人、宫女太监各十人、黄金三百两。
“儿臣,叩谢天恩。”他额头抵住冰凉的青砖,握着圣旨的手指微微颤。不是惶恐,是亢奋。
“殿下不要多心,陛下是染了风寒咳疾作。”话才出口又觉得不对味,可说都说了再解释才真的此地无银。景帝身体向来康健,除了儿时受寒落下病根天寒时偶尔咳嗽,其余时日均是康健。可从万寿宫回去人就病倒了,今日朝会已经都免了。他叫来林宝公公送景子璎出城,又送人,又送钱生怕让人觉出一丁点不重视。
这是他最爱的女人与他的骨肉,是他最偏爱的儿子,他们之间不曾有一丝嫌隙。
景子璎起身对着林宝公公叮嘱“林公公定要劝父皇安心养病,莫要操劳。劳烦您帮我传话说‘儿臣定不负所托。’”景帝要在群臣与百姓面前演父子情深,他就陪着演一出又如何。
朝霞印染中的朱雀门像把饮血的铡刀,景子璎的蟒袍下摆扫过青砖缝里新生的苔藓。他忽然踉跄着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第七级玉阶上,侍从们慌忙去扶时,他已然抬起湿红的眼眶。
“父皇的咳疾……”他攥住林宝的衣袖,腕间佛珠硌得对方生疼,“若夜半咳嗽,定要用雪蟾粉兑白露水送服。”北风卷起他腰间玉佩的赤色流苏,那些丝绦在晨光中仿佛凝固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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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阴影爬上他后背时,景子璎又变回了那个温润的孝子。他解下腕上佛珠托付给林公公“这是我为一直带在身上的,前些天已求白马寺的了然住持重新开光加持,公公替我呈给父皇,定能替父皇去病赠寿。”
群臣目送英王车马开拔,心里不由得暗叹“等这英王回来时想必就要入主东宫了…”
马队转过护城河拐角时,景子璎最后一次回望。金光中宫阙像盘踞的巨兽,他摸到暗袋中令牌的纹路。
马蹄声惊起枯枝上的寒鸦,景子璎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暗潮。风里传来他破碎的呢喃:“父皇等儿臣回京,待儿臣…为父皇亲自采来北境的人参…”
出了城他特意绕道去了皇陵,生前并不和睦的二人此刻却成了阴阳相隔的知己。那些不能与旁人说的话都可以放心的告诉景子瑜,他不能笑话、不能反驳,是最好的听众了。
五月初的晨露还凝在草叶上,金线似的阳光已经刺破云层。景子璎抬手挡了挡眼睛,指缝间漏下的光斑在墓碑上跳动,倒像给那六个狰狞的刻字镀了层金边。
“你看,明明连老天爷都爱你。”他屈指弹了弹“先东宫景子瑜”的“先”字,翡翠扳指撞击石面的脆响惊飞了早莺。蟒袍的银线暗纹在晨光里明明灭灭,绣着的四爪龙仿佛要在光瀑中腾空而起。
“我又要走了,你说这宫里太脏就躲到这来了,我却只能偶尔出来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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