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浮动着幽兰香与炭火的气息,在雕花木床上投出颤动的光斑,一派温存;
暖阁外青石阶缝里钻出绒绒的草芽,风过时簌簌地摇动着,正巧跌进廊下未干的雨洼里,载浮载沉地打着旋儿,春日盎然。
当日深夜,边叙他们便也知道了这件事。
明夷当时极力否认,险些直接崩溃。而边叙虽然一如既往地木然站在原地,却是难得没有去反驳这个性子激烈的三师兄。
但即便他们再怎么拒绝,燕纾的身子还是肉眼可见地一点点弱了下去。
他前两日还能如往常般与他们聊天,每日睡到中午醒来,用过午膳被谢镜泊推着在宗门里转一圈,寻到某处喜欢的地方坐着安静晒一会儿太阳。
说是“安静”,但每每他坐下没多久,边叙他们便总会三三两两地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或装作不经意地坐在他旁边看书,或随便寻个由头无意义地斗嘴,热闹又惬意。
一如小时候他们五个人住在一个小院内。
燕纾懒洋洋坐在石桌边,一边吃谢镜泊早已给他剥好的水果,一边监督着他们练功。
他们从前总想办法避开燕纾的目光,偷摸着偷会儿懒,如今却是生怕燕纾……不能再多看一看他们。
到第三日时,燕纾却已连出院门都有些艰难。
他心脉已经很弱了,一点微风便可能引得他呛咳不已,心悸难耐。
燕纾自己不说,怕惹得他们扫了兴,但谢镜泊却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不适。
于是这场装作“不经意”的聚会,便由外面改到了燕纾愿曦阁外的小院。
这回松一、松竹也跟了过来,还带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显得异常兴奋的危阑。
“燕公子——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你了,我这几日又新学了许多功法,我展示给你看好不好?”
这两日周围人都对他小心翼翼的,连跟他说话都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燕纾怔了一下,紧接着蓦然笑开:“好啊。”
他看着危阑兴冲冲地应了一声,手中长剑一横,熟练地挽了个剑花。
燕纾半支着下巴斜斜靠在轮椅间,一阵微风吹过,他不自觉轻轻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便感觉身上一暖。
谢镜泊不知何时从他背后走了过来,展开一条厚厚的毛毯,将他小心裹了起来。
暖意袭来,燕纾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猫儿般往谢镜泊那边靠了靠。
“还是九渊好,这般贴心……”
谢镜泊站在他身侧,细细帮他挡住吹过来的微风,闻声微微低下头:“昨日明师兄给你梳头时,你也是这般说的。”
燕纾愣了一下,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
“是吗?”
他只不好意思了一瞬,下一秒便没有丝毫脸红地笑眯眯仰起头:“左右你们都是我养大的,如今对我好些,我难道不应该心安理得地受着吗?”
谢镜泊定定地望着他笑意几乎溢出来的琉璃色眼眸,半晌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师兄永远……值得最好。”
谢镜泊极少说的这般直白,燕纾愣了一下,这回耳尖终于后知后觉烫了起来。
他轻咳一声,胡乱将目光转回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羞赧地轻咳一声,唇角却无意识一点点翘了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燕纾膝盖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拍。
燕纾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听到明夷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累了吗?大师兄,我推你,回去?”
燕纾蹙了蹙眉,有些艰难地撑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不用……”
面前的小院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边叙等人在不远处若无其事地坐着,但目光却都有意无意地望过来,神情间难掩担忧。
燕纾按了按有些昏沉的额角,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缓缓吐了一口气。
“你们做你们的事,如今太阳正好,我还想多晒一会儿呢。”
肩头被人轻轻按了一下,燕纾扭过头,目光落到谢镜泊脸上,向来上挑的桃花眼不自觉柔和了下来。
“别担心……就是暖洋洋的晒的舒服所以睡了过去,左右我回去也是躺着,不如在这里晒晒太阳还暖和些。”
谢镜泊沉默了几秒,低低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