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竞时常分不出夏理话中的真假。
譬如此刻,夏理趴在他的肩上,含糊说一些小时候的事。
那样嘟嘟囔囔的耳语持续了半晌,继而被一声轻响打断。
夏理停顿片刻,更往徐知竞的颈窝靠了靠,贴着对方的脉搏说:“我饿了。”
厨娘已经睡下了,冰箱里倒是还有些番茄浓汤。
两人把它拿出来热了热。
微波炉‘叮’的一响,徐知竞戴好手套,将冒着热气的夜宵捧到了桌上。
对于一座修筑于百年前的修道院来说,这间厨房实在被改建得过分现代了。
藏在仅有一面窄窗的地下,就连岛台与灯光都是冷冰冰的灰白。
去往餐厅要经过一层楼梯,以及长长的,在改造图纸上用以分隔主家与佣人的走廊。
这样的场景似乎会令人丧失进食的欲望。
徐知竞当然不可能亲自端着这碗番茄浓汤往餐厅走。
他和夏理掰了片面包沾了几口,不久还是决定出门,赶在午夜之前再去镇上逛逛。
索伦托是座老城,街道古朴而狭窄。
比起汽车,人们更偏爱用自行车或是摩托出行。
因此,无论白天黑夜总能听见马达转动时轰隆的响声。
天空彻底暗了,远处的海面成了泛着月光的墨色。
老城里却依旧热闹,熙熙攘攘由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徐知竞和夏理买了份钱包披萨,排队时正巧有对亚洲面孔的情侣路过。
其中一人捧着手里热腾腾的披萨调侃:“这不是煎饼果子吗。”
对方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听不出口音,更无法分辨来自南方或是北方。
夏理在两人走远后举着纸袋喂了徐知竞一口,不问好不好吃,兀自说道:“我觉得他们是北方人。”
“为什么?”
徐知竞童年的一半时间生活在首都,因而并没有夏理的敏锐。
后者只好给出提醒,捏了捏袋子:“我们以前放学吃的是什么呀?”
“手抓饼。”
“手抓饼!”
世纪初的前十年,湖区还不像今天一样热闹。
北方的小吃尚未在南方孩子们之间流行,学校附近的店铺大多还在卖手抓饼与关东煮。
徐知竞的一半童年留存于首都的私校,另一半童年却与夏理共享。
后者一度怀疑两人曾经的默契早已在不断累加的痛苦中消磨。
可如今看来,那不过是暂且被封存,等待某个奇妙而又不经意的时刻。
“我还以为你要忘记了。”
异口同声的答案只带来短暂的欣喜,少顷便被莫名涌现的失落所取代。
夏理几乎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感到难过,可仅仅是因为徐知竞在身边,他就已然想要为不可追溯的过往而叹息了。
即便是同样的身份,长大后的徐知竞与初见时的徐知竞还算是同一个人吗?
如果是,为什么夏理没有办法将他们看作一体?
如果不是,夏理又该如何看待如今正在他面前的青年?
夏理怀恋的好像是许多个瞬间。
那些瞬间恰好集中在过去,构成了他们独一无二的秘密时光。
夏理不会否认自己曾经为徐知竞心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