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当然会有这样的担心。
数月前他在浴室里的生理反应无疑给存在心理创伤的知花裕树造成了伤害,对方长达数月对他的不理不睬足以说明他的气愤。
这场单方面的冷暴力终结于他的一次高热。
别墅里被安室透反复检查过,没有监视器和窃听器的存在,安室透不知道知花裕树是怎么知道他发烧的,可能只是恰好回去看到了,而骨子里的善良让他没办法对此视而不见。
于是浴室事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翻了篇,安室透没能为此事正式道歉,如今再提及又怕再将人伤口揭开一遍。
安室透这几天总是疑心知花裕树现在是讨厌他的,只是他那样的性格,就算讨厌别人也做不到太过分。
安室透倒宁可知花裕树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一顿、打一顿,他越是平静地将事情翻篇,安室透就越心疼他,甚至担心这会不会也是对方心理创伤的一种表现。
受到创伤后一段时间大脑自动将其屏蔽,就当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如常,或者从更科学的角度来讲,创伤事件引起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的大量分泌,影响海马体的记忆功能,从而导致创伤性失忆。
安室透的这种担心并非无中生有。
当时浴室事件发生的时候,知花裕树明显对他的靠近和触碰都表现出了应激状态,“和好”之后他却像是忽然治好了自己,不仅能接受他的靠近,甚至在餐厅的时候主动去拉那个男人的手臂——他没有因此吃醋。
而且安室透由此想到了hiro曾向他提及的事情:他和哥哥都是小时候就认识了知花裕树,而知花裕树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们了,hiro因此怀疑过知花裕树会不会是失忆了。
Hiro可能至今还不清楚知花裕树过去经历过什么,安室透却知道,假如真的和他设想的一样……知花裕树会因此痛苦到大脑自动放弃那段记忆也完全说得通。
……但是这样,越发显得当时对着对方有了那么明显的反应的自己像个禽兽了。
公安警察抱着小蛇陷入深深的自责与内疚。
……
知花裕树通过葡萄酒听到了波本的话。
他都不知道波本在担心自己讨厌他,要不是系统刚休眠,他都想把统再叫起来好好掰扯掰扯波本为什么会觉得他讨厌他。
这可是污蔑!纯属污蔑!
金渐层怎么偷偷和葡萄酒造他的谣。
他明明就很喜欢金渐层。
唉。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才会让波本产生这种误会。
这时候知花裕树甚至觉得,如果波本和上辈子那些攻一样,做爽了就能开心就好了,那样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但如果波本是那样的程序生物,他也不会将波本当成朋友了。
唉——
真的好难。
知花裕树只能用葡萄酒的脑袋蹭蹭波本,希望能给他一点安慰。以前他不开心的时候,就经常让葡萄酒这么做。
还有,波本准备的烟花他也很喜欢。
知花裕树把想不明白的事情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回去找波本放烟花。要不是现在……他肯定会快点跑回去。
“波本,我回来了!”
安室透摸葡萄酒小脑袋的手指顿住,抬眸对着知花裕树露出笑容,却忽然一怔。
脸色瞬间一变。
知花裕树被波本的表情吓一跳。
怎么了?有鬼吗?他是不怕这个的。波本退下!
知花裕树猛地回头一看,树林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呼呼。
这也没鬼啊?
知花裕树疑惑地又把脑袋移回来,脸色十分不好的波本已经到了他面前,只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男人微微低头审视着他的唇瓣、锁骨,眉头拧起来,吐出一口气,“先进去再说。”
嗯?不放烟花了吗?
葡萄酒又蹭了蹭安室透的下巴,后者这会儿却没那个心情再陪它玩。知花裕树只好跟着安室透先往家里走,迈了两步,金发男人又顿住,脸色更差了。
情报人员对人的身体信息特征异常敏感,走路姿势也属于其中之一,哪怕只有稍许不对劲,也能轻易捕捉。
“我抱你进去。”
安室透的手臂在知花裕树腿弯处停了下,见对方没有露出排斥反感的表情才打横抱起来,三两步走进屋里,将人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放下来。
深呼吸了两下,安室透先道歉,“抱歉,我的表情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知花裕树摇头,比起被吓到,他倒是更疑惑波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安室透似乎在斟酌语言,他在他面前半跪着,两人四目相对。葡萄酒游到桌子上卧下去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