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觉得这些天自己都很倒霉,像是被无端的诅咒萦绕着。
神国境内一片混乱,好不容易制服了奥兰治那个老对头,又来了个卡洛斯,甚至比奥兰治更加过分,卡洛斯结合外族想要颠覆他的统治!
由于他长时间疏忽教廷政事,竟让卡洛斯在里面蝇营狗苟经营起自己的政治势力。
不仅如此,更让他火上浇油的还是梅芷的突然消失。
“还没找到?她这么多年没逃出去偏偏在这个时候不见,我不相信凭借她自己可以不留痕迹逃跑!看守的人全部拉出去挖眼睛。”
弗吉尼亚怒气冲冲吩咐下去。跟随在他身边的近卫斯蒂芬欲言又止,弗吉尼亚冷冷瞥他一眼:“有话就说。”
“大人,是否过于严苛了?”
弗吉尼亚顿了下:“你觉得我很残暴?”
斯蒂夫束手站在教皇身后十分拘谨:“您以前远比现在平静,您曾经说过,情绪过于外露是大忌。”
弗吉尼亚摊开双手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您也说过,人都会变的。”斯蒂芬跟随弗吉尼亚多年,是他最忠心的下士,但他怎么敢直白地说教皇不是。
外面有两三鸟鸣,弗吉尼亚挥了挥手,仍没收回命令,他问道:“今日下午有贵族会议?”
斯蒂芬正色道:“是,您可要小心啦,听说大家联合起来想要弹劾您呢。”
“消息这么灵通?”
“毕竟我可是马夫呢,马夫们之间哪有秘密。”斯蒂芬为教皇披上红色大氅,拉开马车门。
马车缓缓从狭窄道路上驶过,久违的朱利安主教紧张地检查全身上下是否有不合体的地方,那件崭新的主教红袍连褶皱都不允许存在。
“你觉得我这身可以吗?我特意让裁缝绣了暗纹,这样既不张扬也彰显身份。”
他还是有些不满意,又举起双手在头上摆弄发型:“早知道我在头上抹些发胶了,城南有家发胶加了香料,那个味道令人流连忘返!”
“那种味道只会让你像烤炉里的鸡。”马车角落里有声音冷冷道。
“……那还是算了。”朱利安偃旗息鼓。
外面的景色倒退,朱利安主教放下帘子,他如今是教廷内蒸蒸日上的政治人物之一。这得益于他在下城区兢兢业业多年,并有不俗的政绩,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从未站过队。他自认自己是洁身自好,未曾想过是别人看不上他一个小小下城区没什么权力的主教。
“你说,他们为什么会将邀请函发给我呢?”离目的地越近,朱利安主教越惴惴不安。他看向角落里窝着的人,又面露不忍道:“我可怜的孩子祝尧,自从你离开我之后看起来过得可真不好。”
是啊,是够不好的,又是被通缉又是毁容的。不过他倒是没说那张邀请函其实是他拜托秘书部送给朱利安的,他需要一个混进去的身份,有什么比不入流主教身边的喽啰更不起眼的呢。
祝尧掀开兜帽,无奈地说:“那真是希望日后您爬的更高可以给我留个安身之所。”
他露出来的脸上斑驳一片,细细密密的裂纹让他像刚从陶炉里拿出来的烧坏了的瓷器,有几处外层皮肤剥落,里面却不是血肉,而是如同白瓷般透着莹润光亮的又一层肌肤,看起来诡异而奇特。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朱利安主教不忍问道,他有些心疼地想要摸一摸祝尧的脸,被祝尧伸出手制止。
“食物中毒,这不重要。”祝尧搪塞回答。他这一动作,露出的手臂上竟然也是这种密密麻麻的裂纹,随时要破碎一般。
“你听好,到了现场会有人接引你坐到角落,不用跟别人攀谈,你就当自己是个充数的就行。还有为了你的安全,无论会议中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会后尽快离开不要逗留。”
朱利安一口答应:“没问题没问题。”
祝尧缩回手,又将兜帽戴好,整个人都缩进保护壳里。朱利安知道直到如今祝尧的通缉令都没有收回,见到这个模样的祝尧他甚至开始厌恶起对方的那个教皇父亲,即使他是如此尊贵的人,也不免让人唾弃他绝非一个好父亲。
马车停下时,朱利安率先下车,他看着祝尧那严实的装扮说:“你这样是不是有些明显?”
祝尧抬手露出一节手指示意他向前方看,更多更夸张的装扮比比皆是。
“这里许多人并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他们习惯了做幕后的那只手,代表各大家族的利益前来参加会议,您手里的邀请函是唯一证明身份的东西。”
朱利安看了看自己,简直是狼群里的红猪,他低着声音说:“我以为这只是大家一起聊聊神学,各自发表了什么文学著作之类的集会,比如教皇的私人茶话会什么的。”
“恭喜您,最顶尖权力与财富的人都将在今天聚集,是个不错的热闹。”祝尧跟在朱利安身后。
“教宗大人,我们为了您的空头支票,牺牲了整个工厂,我的家族受到了极大的经济损失和名誉损失,您知道那些下岗的工人们都聚集在工厂大门前闹事吗?”
“是的!而教宗您说的天国与无穷尽的财富我们如今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
偌大的会议室内如集市般热闹,人人脸上露出愤懑,他们在控诉,在诉苦,在质疑,只有坐在最前方面对所有人的教皇弗吉尼亚始终面目平静。
他看着那些脸,手指在椅子上敲了敲,半晌后那些声音平息,他才微笑说:“各位先生们,我想各位并不需要解释,到时候我会给诸位看那绚烂的神迹,但是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处理几只无伤大雅的小老鼠。”
“菲尔德——”他扬手呼唤。
菲尔德从大门外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张薄纸,弗吉尼亚接过来放在桌子上。
人们看着走进来的菲尔德纷纷猜测,看来教皇最中意的孩子还是这一个,不过也确实如此,长子也是最出色的那个。然而距离教皇最近坐席,率先瞄到那张纸的人忽然变了颜色,他嘴唇发白,身下的座椅发出刺耳声响。
众人被这声音惊动,只见弗吉尼亚微笑不变,看向身边那人:“看清楚了吗?苏尔公爵。”
“我……我的名字怎么会在这纸上?”苏尔公爵强颜欢笑,屁股慢慢离开座位。
“是啊,为什么呢?”弗吉尼亚拎起那张纸歪头看上面,光把纸张照成半透明状,不少人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顿时会议室内乱作一团。这本来以为是找教皇清算的机会,却成了清算他们的时间。
朱利安看这群魔乱舞的场景,往后靠了靠椅背,对身后的祝尧低声说:“这算什么?”
随着名单的一一宣布,上面的人尽数被带走,原本群情激愤的众人被这一变动吓破了胆子,与其说教皇需要他们,不如说他们仰仗教皇,因为弗吉尼亚才是手握权力的那个,当他想要撕破脸的时候是不用顾及任何人的脸面的。
祝尧悄悄将手搭在朱利安的肩膀上:“好戏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