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他第一次以男宠的身份进赏月园,廊檐下站着的丫鬟们都不敢看他,直到里面的丫鬟通禀过后,他才行进厢房间。
厢房间的丫鬟们都退下去了,其内空荡荡的,周海推开外间的门走进去,右手旁是黄花梨木架,左手旁是摆着衣裳的妆柜,正前方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帷帐珠帘。
珠帘之后,地面上铺着柔软的地毯,桌上摆着翠玉杯盏,案旁,一位夫人正撑着下颌瞧着他。
“进来。”悠扬暗哑的声音响起,在厢房之中蔓延。
周海莫名的脖颈一痛,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即将要被砍的发毛感。
但最终,他还是慢慢掀开珠帘走了进来,进来后,他便跪在地面上行礼,道:“属下见过夫人。”
秦禅月眯着眼睛瞧着他。
“你面上的疤好了。”她说。
之前周海戴面具,是因为面上有一道疤,她记得她在暗夜里面看过一回,只是后来就没看过了,而眼下这个,面上没有面具,也没有疤痕。
想来就是好了。
这还是秦禅月第一回在白日间瞧见他不戴面具的样子,阳光之下,映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颇为俊俏的脸,下颌棱角分明,眉目高挺,单眼皮,眼尾狭长,跪在地上时脊背也绷的笔直。
瞧着面相是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秦禅月总觉得他好像是有些——矮小单薄了些?叫她不甚满意。
她印象里的男宠好像比眼前这个要壮上整整一圈呢。
但这念头转瞬间就被她压下去了,她想,兴许是白日里穿着衣服显不出来呢,这脸都是一样的脸,还能出差错不成?
“是。”跪在地上的周海紧张的脊背紧绷,只挤出来了一个字,还有点变调。
他害怕自己的谎言被戳穿。
瞧这模样!
秦禅月只以为他紧张,“噗嗤”一声低笑出来,心说这小东西晚上那么凶,白日里反倒变了一张脸了。
她便又道:“你伺候我许久,今日便提你为私兵总管,日后掌着这府里的私兵排遣,你可愿意?”
周海当然愿意!
前些时候私兵总管病退了,这位置不知道多少个人盯着呢,现在轮到他了,他如何能不愿意!
周海一下子被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晕了,一连着磕了好多头,还领了不少赏赐,后秦禅月只与他说了一句“晚上过来”,他便喜滋滋的告退,从厢房中离开了。
他这一路上呲着牙,摇头晃脑的回了书海院里,准备收拾东西搬走。
他是私兵总管了,日后该有自己的住处了,不再住这个简陋的私兵厢房,鸡犬飞升啦!
周海踮着腰腿,甩着尾巴,心里美的想去厨房再讨二两酒喝。
但谁料,前脚才刚踏入厢房,后脚便瞧见了那简陋的厢房之中站着一个熟悉的玄色衣袍身影,高大挺拔,面覆面具,不知道在厢房之内站了多久。
这人站在此处,这厢房便莫名的显得逼仄幽冷,人一站进来,便觉得冷风直直的往身上刮,他这一抬头,猝不及防的跟对方面对面!
那双幽幽冷冽的眼眸透过面具的空洞看着他,只一眼,就让周海瞬间紧绷,一把捂住了后脖颈。
“不要再砍我了!有话好说!”他都要成歪脖子了!
而那位也没有如之前一样,抬手就砍晕周海。
他站在原地,用那双深深的眼眸死死的盯着周海,那双眼里像是燃烧起了熊熊的妒火,要将周海吞没一般,周海听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问:“她与你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青天白日,你们又做了什么?
——
没人明白楚珩此刻的心情,甚至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明明他才是用手段偷抢了旁人侍寝机会的那个人,明明他才是假冒的、后来的、不能见光的那个人,明明他自己清楚周海才应该是秦禅月现在的男宠,但他就是无法接受。
他无法接受!
他每天晚上伺候秦禅月难道伺候的还不够吗?秦禅月为何白日里还要召周海过去?
秦禅月见到了周海的脸,会不会觉得这张脸比晚间的那张面具更好看?
在他来不及顶替周海出现的这么一小段时间里,秦禅月是不是已经对这张脸生出了好感?
她晚上那么喜欢他,白日里是不是也喜欢上了周海?
她混淆了他们两个人,她将对他的感觉套在了周海的身上!这个人,这个人——
这个人抢走了秦禅月本该落在楚珩身上的目光。
楚珩的怒火几欲从面具中喷出来,将周海烧成一捧灰,烧成灰还不够,他还要一口一口把周海身上的骨灰吞掉,吞进肚子里,把秦禅月给他的一切再吃回到楚珩的身上,让他重新再完整的拥有秦禅月的一切。
他才应该是秦禅月的男宠!唯一的男宠!唯一!
“你——”楚珩的声音在发抖,双眸赤红:“你有没有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