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脑昏,眼晕,难受频频来袭,但那些声音让沈逸更清醒,他耐心回答同事的询问,把去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都梳理了一遍。
例行询问结束,站对面的孟筠安静没一会儿,按耐不住了,根据他刚刚的话问:“你晚上来医院干嘛了?”
“送刘主任。”
“。。。。。。”孟筠道:“他没长腿啊?”
沈逸就笑笑。
“懂了。”孟筠还是替他不服气,“那公车的油门是千斤重还是咋的?打个报告的事而已!你也是肯当这司机!”
沈逸坐那儿,望了会儿窗户,声音挺平静,“没必要,小事最招人记恨。”
孟筠没话可说,打心底佩服他始终为人谦和有礼这面,那时她听闻他在西安,不仅人情世故信手拈来,还做了许多得人心的事儿,上级对此赞不绝口,同事挑不出理儿,绝对算在同频的步伐里春风得意。衙内有潜在秩序规矩,不是明面上那种,这种堂堂正正的官家子弟,干实事的不少,谦虚和睦的也有,但哪个不是被尊着,与父辈荣誉与共,只要不出岔子,如鱼得水到头再回看这一路,各个政绩斐然辉煌,何况此时他已小有作为,还能被一个普通小干部这样使唤,且不点破,如果不是教养良好,就是家族培养出的大局观。
无论哪点她都自愧不如。
。。。。。。
到半夜,医生看着单子,同领导简单概括道:“目前没有感染症状,但此次肺炎存在潜伏期,建议留院观察几天。”
很快沈逸就被安排进一间单人病房,刚喝完药,几个领导领着两个下属全副武装地进来了。
一群人把病房围得水泄不通,秘书长忧心忡忡,蔡书记急切关怀,小胡熟拈人情世故,把调空调温度丶倒热水的简单工作做的极细致,孟筠这会儿倒略显不在意,抱臂靠墙边观望,其馀人也想进来问候,奈何不敢。
有人提道:“要不回北京。”
沈逸拒绝了。
蔡书记拖长长一声哎,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这孩子就是太拼了,行了,现在安心歇着,家里离得远,现在情况又不好,有什麽事随时找我们,千万别客气。”
话里话外都是先别告知家里人。
沈逸八风不动。
即使生病了,他依旧那麽稳,站窗前,默默听,偶尔转动手腕的红绳,回话漫不经心。
别人自然也听见那些话。
孟筠内心挺唏嘘。
她好奇沈逸什麽反应。
但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甚至听不见他的声音,又或许他压根没开口,三分钟过去,他在两道声音中侧头,露出利落的下颌线,神色看起来微茫虚弱,又完全不同,他的眉眼一贯清沉,目光一寸寸割裂,坠落,眼神变幻莫测,令人难以琢磨,最後眼尾上扬微眯起来,笑得十分温润清净。
“谢谢各位关心,我会好好休息。”
“医院到处都是病毒。。。。。。”他漫不经心打官腔,到目送两人出门,全程云淡风轻,完全不像个病人。
门关上,沈逸低头喝了口水,孟筠吐槽道:“他们话可真多。”
“你不走?”
“等会儿。”
他掀开被子躺下去。
孟筠问:“好点没?”
沈逸难得没心没肺一笑,反问:“神药啊好这麽快?”
孟筠嘶了声,见他闭眼,准备打道回府,又想起什麽,回头问:“你真不准备告诉家里?”
“嗯。”
“。。。。。。”她说:“你还用听他们的。”
沈逸睁开眼,神色淡静地看她,“这我的事。”
孟筠眯着眼打望,掷下重声,“那你想过没,万一真有什麽事怎麽办?外头不知道死亡率,你还不知道吗?到时来得及吗?”
沈逸纹丝不乱,“到时再说。”
“不是——”
“你话也多。”他打断道。
孟筠被气得不行。
之後门砰一声摔上,那声音大得耳膜一震。
沈逸身子晃了下,撑不住了,阖上眼,整个人陷入深度睡眠。
这一觉断断续续持续三天。
确认不是肺炎,几乎皆大欢喜,但他因为前段没休息好,体质直线下降,一连几天都昏昏迷迷,白天退烧,晚上又犯,加上扁桃体发炎,一咽喉咙耳膜都跟着疼,几日下来,整个人瘦了一圈。
而这事还是没瞒过家里。
康霁舟去防疫联合队所在驻地,视察完从里面出来,打算去指导组探望沈逸,结果路上听说他病了,立马吩咐司机去医院,在病房看见他在睡觉,没好打扰,但该通知的事不能瞒,在走廊上打电话给沈砚清。
沈砚清担心他这个弟弟,从离开北京那天就时刻关注疫情,这会儿听说沈逸生病了,倒格外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