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过了个把月,那股味道依然会影影绰绰出现在鼻腔,让她茶饭不思,痛苦不已,那不是单纯的尸臭——是发酵过度的荔枝酒,掺了蜂蜜的腐乳,还有……对,像开盖三天的鲱鱼罐头浇在发霉的蛋糕上。
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成了人形尸体检测仪。
将死之人散着淡淡的甜腻味;
新魂飘着青核桃掰开的苦涩味;
腐尸像是发酵过度的荔枝酒味。
她不光能定位尸体的位置,还能判断死亡时间,夸张点讲——她说这人三更死,阎王留不到五更。
这些气味一直困扰着阿瑶,她心灰意冷过,也怨天尤人过,最后接受现实,吃上了捞阴门这碗饭。
齐福秒懂阿瑶的意思,连忙摆手推脱:“不坐了婆婆,我和阿瑶这就出发了。”
跟喜婆婆道别后,两人出了医院。
齐福问阿瑶:“我们先从哪里入手?”
“先去殡仪馆。”
阿瑶想起昨夜那个诡异的梦,殡仪馆这种地方还是白天去得好,她撂下话,率先上了齐福的五菱宏光。
两人刚上车,齐福就变宝似地拿出一堆吃食,韭菜盒子、油条、豆浆、水煎包,她挑了杯豆浆,其它的东西没动。
齐福问:“吃的不合口味?”
她没说话,深深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墨镜遮挡的话,齐福一定能看到她复杂难辨的眼神。
但她一向不是个热情的人,劝齐福少吃点这种事,她觉得还是算了吧,人教人学不会,事教人一次就长记性了。
齐福也没再强求,点火挂挡一气呵成,破旧的五菱宏光颠出了拖拉机的气势。
车子一路晃晃悠悠,出了城就往南边走,直奔云岭山脚。
刚入秋季,山脚下的晨雾还没散去,大片绿油油的玉米在雾里影影绰绰,风一吹就哗啦啦地响,像老人家说的鬼吹号子。
“吱……呲!”
急刹让车上的水煎包滚到了车底,齐福尴尬地干笑:“刚……有只黑猫窜过去了。”
阿瑶四下张望,乡下的地方,一眼望去连个鬼都没有,玉米地里倒是有个穿着白孝衣的老欧,正在烧纸钱,烟雾漫进车窗的刹那,老妪冲她咧开黑洞洞的嘴。
“开你的车,哪有什么猫。”阿瑶嘴里咬着吸管,将车窗升了上去。
殡仪馆的轮廓在雾气中浮现时,齐福开始觉得身子发冷,是那种从后背升起的凉意,一路直上颅顶。
“这地方真冷,阴森森的。”他主动挑起话题,也不指望阿瑶回答,自顾自又说,“听说解放前这里时常有土匪,杀人放火的事儿不少呢,解放后治安倒是好起来了,只不过这些村里都没几个人了。”
阿瑶难得有兴趣闲聊:“据说以前这边山里有个村子,活物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出事当天出奇的安静,附近的村民觉得不对劲,几个人壮着胆子去看时,别说人了,连牲畜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福冷不丁被她说得心里发毛:“你打哪听来的,听着怪瘆人的。”
“以前上山的时候,听附近老人讲的。”
阿瑶忽的鼻尖微动。
尸臭的味道霸道强势地钻入她的鼻腔,避无可避,溺亡人的腥臭、焚尸者的焦苦、病死鬼的酸腐,三百六十种死法在她脑中炸开。
“到了。”
车轮碾过满地的白色纸钱,应声停下。
殡仪馆的大门巍峨耸立,高高的门楼上挂着国徽,灰色墙体显得肃穆庄重。
门卫室探出一颗青皮脑袋:“干什么的?证件。”
“我们来找馆长。”齐福降下车窗的同时,递过来一张单子,上面“洛南市公安局”的红色章子异常醒目。
青皮脑袋拿过去瞅了眼,抬手指了指路:“进门直走,到头左拐就是停车场,馆长办公室在后面的行政大楼。”
阿瑶没想到,齐福能耐这么大,关系网都撒到公安局了。
不过既然走了明路,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转念她又一想,毕竟这案子也算轰动全市的大案,警方案子还没破,尸体倒丢了,舆论压力肯定不小。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她嗤笑一声,“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人在走投无路时总喜欢病急乱投医,连警察也不例外。”
等她回神的时候,人已经站在馆长办公室了。
馆长叫王斌,以前是个当兵的,五十多岁了体格依然健硕,身高少说也得有一米八七。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阳气很足。
“齐老板,好久不见。”他上来就热情地和齐福握手,到阿瑶时明显愣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