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是一座三面环海的城市,气候与北海道相似,都有着分明的四季。
姜梦真虽是清城人,但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并不强。他自小生活在清城管辖范围内的一座小岛上,距离陆地有十几海里,岛上只有几个小村庄,常住人口还不到一千人。
小岛周边的海域是清城的外海渔场,住在这里的村民大多是养殖户,以渔业为生,每天起早贪黑,非常辛苦。姜梦真的父母也不例外。
从记事起,姜梦真就在奶奶身边长大,父母都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他。除了养殖,家里还在同时做一些海鲜批发的小生意,见同龄小孩都在上兴趣班,妈妈便给他报了钢琴班。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纪,岛上只有一所学校,教育资源落后,父母便送他去岛外上寄宿学校,每周回家一次。
那是一段被遗忘在角落里,不愿回想起的记忆。仅仅是因为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或者是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又或者长得像女孩子,姜梦真承受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恶意。被排挤、被孤立只是众多恶意里最不值一提的。
后来老师把这种情况告诉了姜梦真的妈妈姜柳,同他商量过后,父母又把他接回了岛上。
他在岛上唯一的学校里读完了小学,到了初中,就不得不去岛外。妈妈咬咬牙,送他去了环境更好但是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又在市区租了房子,让他不用再住校,还请了钢琴老师一对一辅导。家里四分之三的收入都花在姜梦真身上,但父母却没有过任何怨言,而是更加拼命地工作。
初二那年,父亲出海打渔时发生意外,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也是从那一年起,姜梦真开始害怕水,出现严重的耳鸣,不想再继续游泳。
然而姜柳却不愿姜梦真就这样放弃,因为教练说过他很有天赋,如果继续游下去,未来不可估量。不想让她失望,也不想让她更伤心,姜梦真又坚持了一段时间,可惜最后还是放弃了。
中考完的暑假,同学们大多会疯玩,出去旅游、或者在家打游戏,姜梦真依然每天雷打不动地练六个小时的琴。
家里不再做养殖,也不再批发海鲜,而是在市区开了一家烧烤店。
每天早上天还没亮,姜柳便去采购新鲜的食材,姜梦真就负责帮她搬运。
烧烤店开在景区附近的夜市,正值假期,许多游客慕名前来,每晚生意火爆。店里原本只雇了两个人,后来又招了一个兼职的大学生,再加上上完钢琴课回来的姜梦真,勉强够用。
忙碌了大半个暑假,临近开学,姜柳希望姜梦真好好休息,便不让他再来店里帮忙。
钢琴课下午六点结束,姜梦真从老师家里出来,打算在街上随便买点东西带回去吃。
已经立秋,傍晚却仍旧很热,周遭没有一丝风,空气稠密得令人无法呼吸。柏油路面被晒得发烫,与闷热的空气混杂在一起,世界仿佛密不透风的蒸笼。
姜梦真推着自行车停在小吃店门口,排队等待新鲜出炉的虾仁锅贴。拿出手机扫码付款的时候,看到姜柳十分钟前的一通未接来电,他上课的时候把手机静音了,错过了这通来电。
他回电话过去,等了一会儿,并没有人接听。
买完锅贴,他决定去烧烤店看看,店距离这里不远,骑车只需要十几分钟。
烧烤店的店面比较小,店里位置不够坐,便在店外支起帐篷和桌椅,远远望去,人头攒动,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姜梦真在路边停好车,走过去,只见靠近店门口的那顶帐篷下面一片狼藉。
烧烤店晚上偶尔会有喝醉酒闹事的人,处理起来很麻烦。姜梦真心里一紧,赶忙跑到帐篷前。
桌子似乎被掀翻过,桌面上和地上有一大滩没干透的酒渍,打碎的啤酒瓶玻璃碴散落一地,还有各种食物残骸。
店里雇的兼职是个女生,正拿着扫把弯腰打扫。
“思思姐。”
女生应声抬起头,疲惫的脸上流露出惊喜:“真真?你怎么来了?”
“刚才我妈打电话我没接到,”姜梦真往店里扫了眼,没有看到姜柳的身影,语气顿时急切起来,“怎么回事?她人呢?没事吧?”
“哎,跟上次一样,有个男的喝多了耍酒疯,当时就报警了,阿姨没伤到,你放心。那人已经被带到派出所了,阿姨也过去了,好像是要做笔录。”
得知姜柳没事,姜梦真稍微放下心,在店门口的水桶里涮了涮抹布,把桌子擦了。
刚擦完桌子,姜柳的电话又回了过来。
“喂,妈妈。”
“真真,我在派出所刚做完笔录。”
“嗯,思思姐和我说过了,你在哪个派出所,我去接你吧。”
“我没事啊,一点事都没有,不用来接我,”姜柳又说,“你先去一趟三院吧。”
“去三院干什么?”三院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一听到医院,姜梦真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那个喝多的男的闹事的时候,酒瓶差点砸到我,还好有个小孩儿帮我拦了一下。”姜柳向他道明原委。
“那小孩儿看着跟你差不多大,胳膊被碎玻璃划伤了,血一直流还硬说没事。当时警察过来了我走不开,没办法陪他去医院,就让他先去三院,等会儿我再去找他,我想转给他医药费他也不肯收,还直接跑了!你现在帮我去三院急诊看看吧,他说不定还没走,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于是姜梦真骑上自行车一路飞奔赶往三院。
路上,他又询问姜柳那个男生的大致特征。
姜柳告诉姜梦真,男生和他差不多高,皮肤挺白的,长得也挺标致,穿一件深蓝色的短袖衬衫,上面有花花绿绿的图案,下面是短裤,滑着滑板来的,懒散随意的样子完全不像游客,家应该就在这附近。
骑车时带起的风无法驱散黏腻的闷热,姜梦真出了满头的汗,气喘吁吁地跑到急诊室。
急诊室里只有几个挂水的人,并没有姜柳所说的男生。
姜梦真又去问护士:“姐姐,请问你刚才有没有见过一个手臂受伤的男孩?和我差不多高,穿……”
“噢我有印象,他刚离开不久。”护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