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后盈盈一拜,动作恰到好处,既不疏离也不亲昵。
安裕望着她微垂的眼眸,心中顿时泛起一丝不耐。
皇后今日身着大红色织金锦袍,襟袖间暗绣云纹,乌发高挽,点缀着不甚张扬的明珠簪钗,端庄得体,步步皆为规矩。
安裕眼中明晃晃的不耐自然被皇后察觉,但皇后心中也觉得委屈。
若芙来报的时候,明明说皇上心情不错,怎么一进她宫门,就摆出这番姿态?
皇后心中不快,脸上虽还挂着温顺的表情,但眼底到底冰冷了几分。
安裕踏入殿内,脚步稍顿,眉宇间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他原是心中有些歉意,虽说他是想借钦天监监正之言,好让后宫多添些子嗣。
但毕竟让皇后为一位贵人操持生辰宴,终归于理不合。
路上他思虑良久,但一进宫门,就瞧见皇后端着这幅架子,心下那点愧疚竟也不觉冷淡了几分。
是啊,她生来就是袁氏一族培养的皇后,不论这个皇帝是不是他,她都是皇后。
皇后轻移步履,在安裕身侧坐下,温声道:“不知皇上今日前来,是可有吩咐?”
安裕眸色淡淡,不语,压下心中的烦躁。
过了片刻,才漫不经心地道。
“朕听闻你这些时日,静心礼佛,调养身子,竟比从前更寡言了些。”
皇后神情微变,只轻垂眼睫,语气恭谨。
“臣妾素来寡言。后宫事无巨细,臣妾作为表述,自当谨慎勤勉。”
安裕闭上眼,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倏地站起身来,负手缓步踱至案前,望着案上的香炉一缕青烟,沉默片刻,又像是随口般道:
“朕宫中这些年冷清得紧,自从懿妃的皇子夭亡后,连个像样的庆典都难寻。”
皇后听着这话,眸光微闪,却不敢随意接话,不知安裕这是何意。
安裕忽而转身看她,眉目间一丝笑意未至眼底,语气却骤然转缓:
“安乐公主满月那日,也不过小办一场,如今宫中一片寂静。”
“眼下宜贵人即将生辰,朕想着,不如借这机会热闹一番,也为后宫添些喜气。”
“你看着操办一番。”
话落殿内一瞬寂静如死。
皇后只觉耳边“嗡”的一声巨响,仿若雷震九霄,气血翻涌,面上血色尽退。
她张了张唇,却发不出半句声音,胸口沉沉似压着万钧巨石,竟连气息也难以顺畅。
这一瞬,脑海里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安裕的话在耳畔嗡嗡回响,撞得人神思恍惚。
她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
习惯安裕的冷淡,习惯他从不曾真正看她,习惯这皇后之位的虚礼空壳。
可这一刻,她竟有些忍不住。
一滴泪悄然落下,砸在衣襟金丝之上。
安裕未闻其应,本就烦躁的情绪被彻底点燃。
“怎的,朕既安排了,皇后还不乐意?”
他转身欲问,却骤然愣住。
只见皇后坐在榻上,姿态端庄如故,唯独那眼中神色尽失,泪水悄然自眼角滑落。
滴滴滚下,落在那一丝不苟的妆容之上。
安裕心中猛然一震,那一瞬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心慌。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的模样。
可不是她非要做那贤良之人的吗?不是她自小便教导要行母仪之德,要护后宫安稳?
不是她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全数藏起,只为做那最合适的皇后?
怎的如今,他不过一句交代,她便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