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采薇被说中心事,紧紧抿着娇艳的唇瓣,柔荑胡乱搅弄同样轻软的巾帕,默默点了点头。
“听老爷说,薇薇与容公子从第一次见就最不对付,薇薇还总是针对容公子,原来……”
四下只有她们二人,说话方便,烟柳多年来对叶采薇视如己出,叶采薇也早已将她视作了半个母亲,与她十分亲厚,心里话都掏给她,眼下,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因叶采薇执意与六皇子退婚,那时候的京中,还在纷纷扰扰流传着种种关于此的谣言。
不过,叶采薇对谣言毫不在意的态度,与眼下的羞涩扭捏可谓判若两人,烟柳沉吟,眨眼了然缘由,便笑着将托盘送到了叶采薇的手上:
“薇薇喜欢就好,柳姨不会告诉你爹的。”
情窦初开的叶采薇受到鼓励,心头暖融融的,移步推开房门之前,她想到了什麽,转身低道:
“不仅仅是阿爹,其他的人,柳姨也一个都不能说。”
烟柳眉眼弯弯,点头细语:
“放心,只有柳姨一个人知晓薇薇的小秘密。”
推门步入厢房,叶采薇连关门都小心翼翼。房内弥漫淡淡的酒气,与她手中的袅袅药气混合,竟生出了难以言喻的静谧。
叶采薇自知酒品不好,怕丢人现眼,今晚便并未同其他人一样开怀畅饮,只是偶尔浅酌。
但此刻的她,偏生後悔起来。
人在清醒的时候,又怎麽能纵容自己沉沦,做出荒谬离奇的行径呢?
她不敢细想。
床榻上,容津岸在安静平躺。他的皮肤惨白,未着灯的床帐惨白,就连他单薄的中衣贴在身上,也显得那样惨白。
他的相貌着实太过出衆,线条硬挺,青丝茂盛,从五官到牙齿都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从前叶采薇只见过他醒时的俊逸,而他双眸闭合的模样,沉肃却不失清朗,深邃却不乏写意,如秋夜叙风,如岭渊深月。
少女靠近床榻,低头看向了那碗冒着热气的汤药。
她虽然一岁丧母,却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伺候过人?就连叶渚亭偶尔害了病,也只让她隔着帘帷探视,从不会让她上手。
叶采薇抿了抿湿润的唇瓣,想起从前生病时,柳姨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模样,决定将碗放下,用软枕垫高容津岸的头颅,好顺利服下汤药。
他会因此而苏醒吗?醒来之後,会对她嗤之以鼻吗?
叶采薇不知道。
她用汤匙舀出汤药,轻轻吹拂以降温,汤匙微微颤抖向前,触碰容津岸无甚血色的薄唇。
谁知她正为了如何撬开他的口而发愁,面前男人的脸忽然一动,下一个瞬息,她便对上了他漆黑的眼眸。
从未有与他如此靠近的时候。
叶采薇心跳骤停,小手不由一抖,那汤匙里的药汁自然全部洒了出来。
深褐色的液体沿着容津岸苍白凌厉的下颌线缓缓滴落,一颗一颗滴在他半开中衣露出的那段苍白的肌理上,滚滚蜿蜒而下,流到胸膛里,又将雪一样白的中衣染成了琥珀色,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欲。
少女慌乱不已,连忙伸向自己的怀中取巾帕出来,却听耳边响起男人的声音:
“叶大姑娘,想要毒死容某,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还请叶大姑娘立刻出去,瓜田李下,容某担不起这个虚名。”
口吻冷若腊月冰霜,因为他人还在病中,又难免淡淡虚弱。
那一刻,叶采薇又羞又恼,恨不得手中碗里的,果真是让人肠穿肚烂的砒。霜。
就好比现在,同样的汤药被端在手中,若这果真是让人肠穿肚烂的砒。霜,她一定会用平生最美丽最灿烂的笑容,满口蜜语甜言,哄得这个明知不能吃花生还偏要一意孤行的狗东西心甘情愿喝下,然後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怎麽会到了这个地步呢?
这样想着的时候,容津岸已经自己微微起了身。
他用软枕垫在了脊背处,双眼若即若离,一贯梳得一丝不茍的青丝不知何时散乱开来,几绺发丝垂落,像山水图上缥缈的浮云点缀,皮肤苍白,中衣领口半开,他斜斜倚靠,打眼望过去,颇有一种魏晋名士的风流倜傥。
叶采薇视若无睹,用银匙舀出药汁。
第一口,叶采薇举汤匙的手很稳,容津岸漆黑的瞳孔被垂落的眼睫半遮半掩,不知睇向何方。
药汁沿着他的口缓缓滑入,流过他的喉咙,被吞下,小山尖一样的喉结上下滚动。
叶采薇眼睫颤了颤,心如止水,又舀了满满一匙,靠近男人的唇边。
“明明恨不得我死,方才我突然发病,怎麽又急着去找大夫?”容津岸语气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