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叔使唤人将主卧地板打扫干净,少爷吩咐他们把全部家具清空,连他从小最喜欢的钢琴都搬走了。
他看着满地的血,不免有点心疼床上的人。
夫人被三个保镖五花大绑,从危险分子沦落为蒸笼里的螃蟹,绳子勒住那些泛红的伤口,老诚叔目移,不忍心多看。
医生照料完黎呈瑞才来到主卧,诚叔帮着一起上药,床上的人安安静静,不挣扎喊疼,连疼痛反应都没有。
诚叔剪开睡衣,瞥见他皮肤上不平整的疤痕,不免深吸了一大口气。
黎少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少爷十岁他就来到这里工作,几乎是看着他长大。
黎呈瑞从小性情温和,鲜少与人交恶,对待朋友有情有义,对待家人也是孝顺至极,怎么会把夫人打成这样!
和其他愈合的伤疤比起来,今晚用皮带抽出的痕迹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医生和诚叔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叹了一大口气,含义却不尽相似。
诚叔在主卧里巡视一圈,确保没有遗漏危险物品,他打了个哈欠,天都快亮了。
所有人都被折腾了一整夜,此时都挂在楼梯边打瞌睡。
医生洗掉手上的血迹,整个屋子里都是两个alpha的信息素,保镖们忍着头痛趴在窗边吹风。
诚叔是beta,幸免于难,拉着医生询问黎呈瑞的情况。
“少爷没受伤吧?”
“没有,中了麻药,计量较轻,他醒着呢。”
诚叔送完医生,端着热水去到黎呈瑞床边。
黎少颓败地抱着枕头,浑身瘫软、面无表情。
诚叔吹温了水喂给他,“黎少,夫人他是不情愿跟你好?”
黎呈瑞摇摇头,一个月前他们还很恩爱,他做饭时闻月白会像小猫一样偷看、偷吃食材,会在他身边打转,被发现后还故作高傲地帮两下倒忙。
他还想着忙完工作就带闻月白出去旅游,去个没人的地方甜蜜一段时间,可一切都终止在那场鹅毛大雪里。
年轻的生命从观景台一跃而下,他坠入深渊,打碎了池中那轮一触及灭的月,那场雪带走的不止是陈非,还有旁观的所有人。
想到闻月白执意要死他又点点头,其实也没有很恩爱吧,只是时间过得太快,他逐渐忘了磨合期的痛苦。
没去丰县之前,他们经常吵架闹矛盾、然后冷战……
会因为政见不合大打出手,闻月白是他的顶头上司,当然是闻月白单方面揍他居多,白天晚上都被“闻月白”这三个字压得喘不过气。
不过如今回想起来闻月白也没真想揍死他,以他这个武力值,分分钟能把他骨灰给扬了。
想到这里黎呈瑞竟又笑了起来,原来以前都是打情骂俏啊。
他摸摸手上结痂的伤口,这是他第一次打闻月白,他也伤害了那具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成为了作恶者之一。
诚叔捏着棉签给他润润嘴唇,他跟在黎呈瑞身边二十年了,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失魂落魄,“再怎么闹,也不能打人啊,我看夫人身上全是伤疤……这、有话好好说嘛。”
黎呈瑞知道他误会了,但懒得解释,若不是被闻月白逼急了,他哪里舍得动他一根汗毛。
闻月白早就不会痛了,医生说他家的小兔子是属忍者的,其他病人接受治疗痛得吱哇乱叫,而他的小兔子一声不吭,反复痛觉全部连接在黎呈瑞的面部神经上。
诚叔劝了他几句之后就换了个话题,说着往事哄他高兴。
黎呈瑞听着就闭上了眼,悄无声息地熟睡了。
梦里他是十岁的模样,完成功课后按部就班地弹钢琴。
钢琴上多了一盆仙人球,小刺长得张牙舞爪,圆润的球上长出一副恶劣的表情,他嫌弃极了,抬手就要把它掀翻打碎,却听到它发出闻月白的声音:“再不给我浇水我就死给你看哦。”
他连忙收手,慌里慌张跑下楼,吓得连滚带爬,完全没计较仙人球为什么会讲话,他只惦记不能让它死。
小小的人找诚叔拿了喷壶,一边浇水一边跪在地上祈祷小仙人球千万别死。
可下一刻,仙人球变化出一张可爱的脸,邪笑着歪嘴大喊一声:“啊,我死了啦!”
仙人球外表依旧绿绿的,小刺也都机灵地立着,哪里死了?
黎呈瑞百思不得其解,抱着头躲进沙发里,可不弹琴就会被骂,他只能战战兢兢地回到钢琴边上,坐立难安,眼睛在仙人球上扫来扫去,一连弹错了好几个音。
他终于忍不住揪着他的刺,把仙人球慢慢拎了起来。
他被骗了,浇了水的笨蛋更活不了,连根都会一整个烂掉。
丑陋的根发出腐臭,死掉的仙人球突然得意洋洋,“耶,你永远都得不到我喽!”
黎呈瑞猛然惊醒,心跳极快,麻药过了劲,手脚还是无力,他趴在洗手池上吐成史莱姆。
手机催命一样叫,黎呈瑞漱了口拿起一瞧,是李玉昌?
“喂?”
“黎处?闻先生不让我放假,把大事小事全丢给我了,遇到个刺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说,我听着。”
黎呈瑞扶着墙席地而坐,头晕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