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区法院。
暮色像浓稠的墨汁,慢慢浸染着法院大楼的每一寸墙面。
任浩盯着电脑屏幕上丁劲松那复杂得像迷宫的银行流水数据,眼睛又酸又胀。
窗外的蝉鸣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剩下空调外机发出单调的嗡嗡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现在都说体制内好,很多985、211双一流的大学生都来卷小镇做题家,这话没毛病。
相对而言,体制内工作稳定,工资稳定,确实要比一般的工作要跟很多。
但有一点,体制内和体制内是不一样的,单位和单位也是不一样的。
公检法司,都属于中央政法编,也就是专业性人才。
除了司法局外,其余三个单位,那确实太忙太忙。
公安就不说了,隶属于公安部,过年过节,别人放假,他们必定值班,大事小事,报警电话一打,他们必须要出警,要登记,要解决事情。
法院也是如此,尤其是基层法院,那真是跟狗一样。
不加班的法院不是好法院,分析原因,很复杂,但也可以统归为一句话,案多人少。
案多,是因为现在大事小事,很多人都要上法院。
所以这些年,公务员考试,体制内其他单位可能卷的都冒火星子,但法院这些单位,相对来说还算轻松。
除了一些大城市法院,其余一些县城基层法院,你若是法本毕业,应届生,再加上司法证,那上岸基本就稳了。
不像其他单位,比如乡镇什么的,卷的狗脑子都要打出来。
整栋大楼,除了任浩以外,还有几个房间灯亮着。
任浩现在从纪清婉口中得到新线索,正兴致勃勃,倒是不觉得累。
他愈加觉得,跟这些老赖打交道,就是“猫抓老鼠”的过程。
虽难,但很享受。
“砰、砰!”
就在任浩分析数据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清脆敲门声。
任浩回头一看,是陈天齐。
他歪戴着藏青色鸭舌帽,手里拎着便利店塑料袋晃晃悠悠地走进来。
陈天齐今天穿得那叫一个随性,棒球服袖口还沾着半截油画颜料,运动鞋上甚至还蹭着画室的陶土,也不知道他这是刚从哪儿折腾完。
“哟,我们的拼命三郎还没下班啊?”
陈天齐一开口,那股子洒脱劲儿就扑面而来。
他大大咧咧地把饭团和乌龙茶往桌上一放,自己直接瘫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
“我刚在画室画到一半,想着顺路给你带点宵夜。我说小任,你这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了,再这么熬下去,帅气小伙儿都变熊猫了!”
任浩笑了笑,伸手关掉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件。
说实话,他心里挺感动的,这么晚了师傅还想着给自己带吃的。
“师傅,您这混搭风越来越绝了。”任浩一边调侃,一边伸手去拿饭团。
陈天齐是林城区法院执行局副局长,从任浩进入法院分配到执行局后,就跟着他身边学习,俩人关系亦师亦友。
关系很好。
陈天齐把帽子往后一推,露出翘起的呆毛,一脸得意:“艺术创作不分场合!上次捏的维纳斯被院长当镇纸了,我正琢磨着给值班室做个招财猫,保准能给咱们局招财进宝!”
他这话说得随性又不着调,可任浩知道,师傅就是这样,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心里门儿清。
用他的话来说,执行局会接触到社会上最难缠的老赖无赖,负面情绪buff叠满,这时候就需要培养个兴趣爱好来冲淡这种情绪。
要不然,自己都会被那些老赖逼疯。
陈天齐坐直身子,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卷宗,笑道:“不过说正经的,你最近几个案子办得漂亮啊,特别是那个拖欠农民工工资的,雷厉风行的劲头有点我当年的影子。”
“那不是你教的好!”
任浩撕开饭团包装,吃了口,感觉腻腻的,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陈天齐问:“说说吧,都这会了,在忙什么什么案子。”
“一个婚姻家庭纠纷,申请执行人要抚养费的。”
任浩把保温杯往陈天齐那边推了推,说起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