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墩没意思道,“谁打得过你祖宗小爷爷。”
章小水道,“你进屋去给我哥打下手,劈柴喂猪自己挑一样。”
石墩不情不愿去了。
章小水和山子说着话,多是章小水问山子最近在私塾怎么样,郑耀祖有没有再欺负他,赵天天蛀虫的牙齿重新长出来没,等等小事。
山子环顾四周见大人小孩子都忙自己的,他对章小水小声道,“你上次打郑耀祖但他还不死心,还要我给你递情书。当然,我是宁死不从的。”
这事情章小水叫山子保密,不然被章峥他们几个知道了铁定跑去打郑耀祖。
也不知道郑耀祖喜欢他什么?打人凶吗?那也算有点眼光吧。
章小水道,“也不用宁死不从吧,你好好读书在学业上羞辱他。”
山子叹气,“我可能真不是块料子。”黄夫子讲课很快,基本就一遍过,山子根本来不及听,只想把笔记记全。笔记做不及时,课后问黄夫子,对方还会奚落他上课不认真听,只会记笔记的笨脑子。
章小水道,“不是给你说过了吗,你们黄夫子本就讨厌山狗村的人,自然对你没好脸色。别因为他是夫子就能不分青红皂白骂你啊。嘴巴上不能反抗,你就在心里嘀嘀咕咕,反正就是不能认同他说的,他自己才是不会教书的蠢蛋。”
这话简直逆天,但山子点头心里好受多了,他把袖口里的书掏出来问章小水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章小水翻白眼道,“我哪儿懂,都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我只会背千字文啊。”
山子被凶的呐呐的,山子道,“那我可以问瑜叔吗?他应该不会凶我吧。我觉得不会,他对石墩都没凶过。”
于是山子拿着书去问了屋檐下切冬瓜的李瑜,李瑜笑道,“你要问我怎么做冬瓜糖我会,你问书,我都十几年没翻书了,哪记得什么。”
山子有些失望,这段话他思索半月始终不得解,又不敢问夫子又不能和同学讨论,想来章家问问也碰壁了。
李瑜见山子是真失望也是真求解,他道,“那我试试,哪段话。”
李瑜放下切冬瓜的刀,周小溪端来木盆和巾帕,李瑜洗漱手擦干后才接过书本。
李瑜看了下封面是《道德经》,顺着山子手指的那句,山子自己断了句,李瑜默了片刻,山子忙把细竹杆递李瑜当句读,李瑜才重新断句读道,“不上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不乱。是以圣人之治也,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恒使民无知、无欲也。”
李瑜一念书,周围不知不觉站满了孩子。
大的小的,一个个撑着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
李瑜一边看书断句,一边余光看周围孩子们那争先恐后看热闹的样子,一双双眼里都是新奇有趣,满是孩子般童真,谈婚论嫁确实为时过早。律法害人……
李瑜道,“这段话出自道德经第三章安民圣人之治,我父亲在任时曾经反复斟酌解读过,所以我还有点印象。”他父亲是极其严肃执拗的人,一句不解百思不止,这话也常常在嘴里碎碎叨,所以李瑜记忆犹新。
章小水眨眼道,“圣人之治?是说如何管天下所有老百姓的?”
李瑜点头。
章小水心头砰砰跳,原来这就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了,书里连治天下的法子都有。
他不想治天下也治不了天下,但是肯定能治自己的。
那这是什么意思?
石墩凑近瞪大牛眼道,“虚其心,弱其志……使民无知无欲。”
“怎么有点熟悉的感觉。”
虎仔也点头生怕自己落后一步,扣着手心连道,“对对对,很熟悉。”
章小水想了想道,“啊,这不就是劁猪前后的对比吗?劁猪前猪躁动不安不肯吃,劁猪后听话温顺的很。这话的意思就是去处我们天然的本能,来听他们的话吗?”
石墩恍然大悟,愤愤道,“无知无欲,这就是把我们老百姓当猪傻子管?”
虎仔立马也跟着愤然道,“可不是,你去城里衙门口看一圈,那些衙役各个鼻空朝天,显然就是把老百姓都当傻子看。”
山子道,“不是吧。这是圣贤书,先贤是不会这样说的。”
虎仔道,“那是你掉书篓子里去了。”
章小水也道,“不能吧,还是先听听阿爹怎么说。”
山子嗯嗯点头。很有惜惜相惺的感觉。
一直没说话的章峥斜了眼山子,余光悄悄往书本上看,只看到了不贤不争不贵不盗,只觉得混混沌沌有种麻木的安好。这算什么圣贤书倒是叫人做傻子,对官府百依百顺吧。
李瑜笑道,“大概意思是不推崇贤能之才,使百姓不争名夺利;不以奇珍异宝为贵重之物,使百姓不做偷盗的坏事,不宣扬自己的欲望,使百姓不产生邪恶、动乱的念头。
因此,治理天下的方法,是要净化百姓心灵的杂念,满足百姓的温饱,减损百姓争名夺利的念头,强健百姓的体魄。要常使百姓没有伪诈的心志,没有争名夺利的欲念。
使那些智巧之人也不敢肆意妄为。以无为的态度去处理政事,就没有治理不好的。”
李瑜说完,周围一阵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