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她所了解的剧情,山溪肯定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更加不知道眼前这个魔将白珩,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可白珩呢,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是他儿子吗?
看他的表现,有一种既想弄死山溪,又不想弄死山溪的矛盾感。
她兀自纠结,就见白珩朝她和山溪勾了勾手指,道:“你们,一起上。”
对自己绝对的自信,对她和山溪绝对的藐视。
薛同云的理智开始回归,先前她一直纠缠于白珩和山溪的关系,居然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白珩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一个地位如此重要的魔族首领,趁乾元宗凄清无人之时,大摇大摆出现在禁地,究竟在图谋什么?
薛逸天脑海中的魔气和他有关吗?师弟他……会不会已经遭了毒手?
种种念头闪过,薛同云和山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熊熊燃烧的胜负欲。
……很好,既然不能曝光他们的父子关系,那就一战。
他们的短剑与长枪此前从未合作过,但意外地配合得还算默契。
薛同云的剑光如游龙,以灵巧敏捷先发制人;山溪的红缨枪呼啸往来,以刚直粗莽出人意料。合两人之力,倒真和白珩打得有来有回。
但那是在白珩并未起心动念之前。
起初白珩抱着逗他们玩儿的心态,说不上多认真,后面渐入佳境,竟也沉浸其中,用上了三成功力。
他一认真,薛同云立马感受到压力铺天盖地而来,她一手出剑正面刚,一手偷偷把鸣镝握在掌心留作后路,如果实在打不过,也只能摇人了。
谁叫他们与白珩的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即便是在收敛了合体期威势的情况下,白珩依然仅靠锻体的功夫就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不是夸张,山溪掉了三颗牙。
薛同云比他略好一些,毕竟是经过拂雪专门训练的,靠身法躲过了几次白珩的致命攻击。但勉力支撑至此,也已是强弩之末。
她胸肺受了好几处重伤,嘴里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溢。
是时候了。
毕其功于一役,她使出这辈子最熟练的一次轻鸿剑法,飞身凌空刺向白珩。
电光火石间,只见他充满激赏地看她一眼,空手接住剑刃,两手翻转,一绞,剑断成两截,跌落在地。
师尊赠予她的、跟了她两年的剑,就这么断了,薛同云气急攻心,喉头涌上腥甜,吐出一大口血。
白珩鼻翼翕动,忽然察觉到什么,这血?
薛同云跪倒在地,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藏在手心的鸣镝已被白珩拿在手里把玩。
他在她面前蹲下,甚有闲心地点评:“灵巧有余,力量不足,花招太多。其实你这个年纪,修炼出剑意已经很了不得,但依然……不太够看。”
他指尖夹起断剑剑刃,羞辱似的丢在她面前:“小姑娘,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薛同云眼眶发热,看到自己的佩剑被这样丢弃,差点落泪。可几秒钟后,她还是傲然仰起头,眼神里满是倔强不屈,她心有不甘,就是这一眼,她发现白珩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他把她……当成了某种猎物。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白珩眼中闪过意外,怪道她如此天赋异禀,竟是神农血脉,他摸向自己心脏处,若是神农血脉……
他思绪复杂,脸上却未曾表现出什么,又走向早就躺在地上的山溪,踢了他一脚,言简意赅,“废物。”
周遭黑气弥漫,薛同云意识慢慢模糊,受魔气影响,求生欲望极速下降,连张嘴呼救的力气都没有,眼皮似有千斤重……
就在眼睛合上的前一刻,她依稀看见什么黑色物体“唰”地从面前飞过,紧接着浑身一松,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曾经最熟悉的药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他最近刚炼制的“同云酿雪。”
清冽的香味驱散鼻尖的血腥气,她卸下心防,几乎是凭本能喊出他的名字:“阿……昼。”
喊完便彻底晕了过去。
薛惊昼半跪在地,接住她浑身是血的身子,指腹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眼神复杂。
“师姐……我到底该怎么对你……”隐忍而克制的声线中爱欲交织,痛惜与妒恨齐齐上涌,像海水没过心脏,带起一阵一阵的窒息。
白珩虽已离去,但此地不宜久留,薛惊昼稳稳托起她的身子,踩着略显摇晃的步子往禁地外走,走出两步,回头,凝视地上的断剑。
原本如月华般耀眼的佩剑,如今与主人分隔两地,永远失去了它的光辉,也永远失去了被她握在手中、与她一起战斗的资格。
他偏执地不愿把视线转向躺在地上的另一个人,只是沉沉盯着她。
脑海里不断回响着一句话——为了救他,你连师尊赠予的剑都断了。
眼眶被猩红之色覆盖,薛惊昼眸光幽微,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阴郁暴戾之气拉扯着每一根神经,像要把他整个人四分五裂。
谁更可怜呢。
他甚至连这柄断剑都比不上。
僵立许久,终究还是拾起断剑握在手里,任凭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依旧好似感受不到鲜血的流失,也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一般,姿态如常往外走。
他在石阵之前停下脚步,曲起手指放在唇边,吹响哨声,一个身影应声而出。
薛惊昼朝来人丢去一个珠子,冷漠道:“你知道该怎么办。”
那人连连哈腰,“知道知道。”
见他抬腿就走,那人嗫嚅双唇,犹疑着问出口:“那里面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