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鲛人的神色终于微动,“你想回到族中?”
“老东西,我是一只鸟。你知道鸟是什么吗?宁可风餐露宿,自由自在,也远胜过在这座囚笼里,成天听他们大司命长,大司命短,顶着一个虚名,让万人敬畏。”
“百年来,我勤勤恳恳替碎月城卖命,无非盼着她们能得归天界,我也好功成身退。但如今,我倦了。她们怎样,我都不在意,我只想与我的族人们在一起。”
她仰头,透过黑沉沉的湖水,望向看不真切的天空。
“你们这种水里游的,怎么会懂。”
对方看着她,眉心微皱。
“所以你从他下手?”
“那个凡人,身为男子,毫无自知之明,原本就为天下所不容。他想要依靠我的威慑,帮他坐稳王位,自己愿意投怀送抱,我为什么不成全他?”
“我只须等他对我言听计从,便可站在他身后,轻易灭了他的王城。如此,仙人不会发现,也不会追究于我。反正凡人的头脑,向来蠢笨。男人,便是加倍的蠢笨。”
她脸色不善,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创口。
“是我操之过急了。这个小蹄子的心思,比我想象的要狠。”
鲛人大祭司凝视她良久,不说话。
她嘶的一声,为伤口疼痛咧了咧嘴,“老东西,不是都说你什么都懂吗?这伤能用什么缓解一下,疼死姑奶奶了。”
“快点,别跟我装聋作哑。”
对方如入定了一般,仍不答。
她终于失去耐心,扬手就要威胁,“你是以为我伤重,就教训不了你吗?识相一些,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鲛人看她几眼,忽地笑出声来。
已经浑浊的眼中,说不清是感慨还是悲悯。
她越发震怒,“你究竟在笑什么?”
“我笑你亲手葬送了自己的希望,而不自知。”
“……”
在她惊疑目光中,他淡淡问:“你还记得你的学生吗?不是想杀你的那个,是险些被你和姘夫,联手害死的那一个。”
“星晓?”
“不错。”
“晦气,提她做什么?”
“十余年前,南海深处,我曾与她有一面之缘。”
“不可能!你在说什么疯话?”
她横眉怒目,他喟然长叹。
“她是碎月城的少城主,是你效命的仙人。她当年求我相助之际,我曾观她血脉,灵力殊异,见所未见。”
“碎月城千年夙愿,或能于她手中成真。届时,你火鹮一族,自当功德圆满,同返天界,你又何须在这凡间蹉跎岁月,违心与人茍且。”
“火鹮一经放飞,再不能回,故而你从未见过她。”
“她原本也只余一片残魂,如今为你所害,不知去往何方,更不知何日才能来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