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过半个月后,他便打了自已的脸。宫里新年设宴,韩擎随父亲赴宴,皇宫之中,上百人的大宴之上。白幼荷一身水红色的衣裙坐在公主身旁,身姿挺拔婀娜,侧脸美得如梦似幻,她微微垂着眸低头喝茶,背后的花窗外飞过鹅毛大雪,她唇上红脂在瓷白的茶杯上印上一枚浅浅的唇印,韩擎像被夺了舍一般看着那茶杯,一时间忘了自已是来向一边的贵妃敬酒的,还被父亲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可白幼荷对旁人的目光没有丝毫察觉,她当真像一场大雪,大雪再美,也不知道有人在看它。它自顾自地轻柔地将雪瓣落在少年人从未起过波澜的心中,一瞬间点透了少年的七窍,那天夜里韩擎忽然做了一个非常荒谬的梦,醒来时浑身快被汗水湿透。
那条水红色的长裙是他少年时魂牵梦绕般在梦里剥下过无数次的东西,他甚至没有碰过那件衣服,他想白幼荷有那么多衣裳,那件也许早就丢掉了,也从未跟白幼荷说过自已的梦,他没想到那件衣服会突然出现,并且被白幼荷拱手送人,穿在别的人身上。
而此刻,那件衣服被重新穿在白幼荷身上,衣服已经有一点点紧而小,可跟他梦里一模一样,红烛摇晃,美人素白的肤色衬得那红更加柔媚,他当真伸手将它剥下来。
他本以为这一刻会让他无限满足,可他心里如今居然带着一点委屈和恨意。
梦里白幼荷可不是像现在这般蹙着眉,被他拿缎带遮了眼睛,她应该是满脸温柔的,充满爱意地看着自已,伸手要自已倾身拥抱。
可如今,那双本应该搭在自已背上的手,被自已用丝带系着偷偷紧紧抓着锦被的一角,用力得能看出纤细的指骨,他将被子从她手里抽出去,伸手轻打了一下她腿根以示惩戒。
“不许抓别的东西。”他低声道:“要我将床单也扯掉,或者干脆去外面?”
白幼荷感觉快被逼疯了,人一被剥夺视觉,听觉便变得格外灵敏,衣料摩擦的声音,韩擎的呼吸声,他每一个气音都在她耳边爆炸般放大,她咬着唇不说话。
韩擎在她耳边低喘着道:“你听着……就算我要纳妾,也得先将你玩腻了,在我没腻之前,别以为我会放过你。”
良久,白幼荷忽然开口,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什么时候?”
韩擎停下动作看着她,一瞬间有些不解,下一秒听懂了她在问什么。
什么时候会腻?
眼前的丝巾忽然被摘下来,刺眼的烛火让白幼荷下意识地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韩擎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已身上。
他眼里冷得吓人,唇边却勾着笑,伸手拨开挡住她唇角的碎发:“三天五天,一年半载,十年八年,还是一辈子,谁知道呢?”
就算她不喜欢自已,她也不喜欢别人,此刻他终于可以确定,方雁迟说的是真的,她不喜欢方雁迟,她当时想必也只是因为身边没有旁人。
白幼荷动了动手指,手在身后空抓了一下,她什么都依靠不到了,除非靠在韩擎身上,否则只能如此摇摇欲坠。
韩擎低声道:“我将你大哥从牢里接出来了。”
白幼荷微微一怔,只听他继续道:“白大小姐,你如何谢我?”
白幼荷咬了咬唇:“侯爷还要……什么?”
韩擎一笑,颠起她抱进自已怀里,在她耳边道:“嗯……夫人还记不得我二哥的小妾送的那件新婚礼物?”
夜过三更,主屋卧室的红烛仍旧亮着,中途侯爷出来叫了一次水和帕子,又将几件衣裳扔出来叫人拿去洗掉。
荔儿打着哈欠抱着衣服走了出去,正好在廊下遇上了小梨,她清醒了几分,忍不住开口道:“今日晚上是我值夜,姐姐怎么还不去睡?”
小梨开口道:“我想起傍晚看着天色,夜里好像有雨,我晾在外面的衣裳还没收了,怕雨水浇坏了小姐的衣料。”
荔儿困得有些迷糊,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已手里的衣服,忍不住道:“今日下午你不在,可不知道出了什么荒唐事儿,夫人看着今日来的那姑娘衣裳不合身,不是叫人拿从前的衣裳给她穿了么?侯爷回来看见大发雷霆,当场就叫人把她衣裳扒了,又迁怒夫人,同夫人说话的语气可凶了。”
小梨顺手从她手里把衣服接过来,闻言一顿:“迁怒夫人?”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荔儿蹙着眉,两个小丫鬟坐在廊下,细细掰扯起这件事。
“按说也奇怪的紧,这衣裳的样式一看便是几年前时兴的,想必是夫人从前的旧衣。前日夫人从绸缎庄子定的新秋裙刚送回来,整整三大箱,穿也穿不完,也不知侯爷为何跟一件旧衣服过不去。”
小梨眼珠子一转,得意的神色一闪而过,继续有些担心地问道:“侯爷可同夫人说什么重话了?”
荔儿托着腮打哈欠:“那倒也没有……就是,你瞧,都三更了,里面还亮着呢。”
小梨脸色一红,荔儿却司空见惯般面不改色。
小梨将她怀里的衣服接过来:“妹妹去睡吧,我索性将这衣裳洗了一并晾了,今晚我替你值夜。”
青梅竹马
白幼荷一睁眼,屋里仍旧一片昏暗,她摸了摸身侧,床边已经没人了。
她挣扎着坐起来,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打散了又被重新拼上一般酸痛,头也有些发晕,外面的小梨似乎听见动静,端着茶壶,热水和帕子走了进来。
白幼荷喉咙干得要命,指了指一旁小桌上的杯子,叫小梨给她倒水。喝了水,在床上愣了半天,抵着脑子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