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不认识这个妇人,可西施认识,既羞且嗔地说道:“妈,您咋跑到这里来了?”
那妇人朝西南天空指了一指:“你看,太阳都偏到什么地方了,你也不回去吃饭,妈放心吗?”
“我……”
“怎么,纱还没有浣完?”妇人问。
西施将小嘴一噘道:“您千万别再提浣纱了。”她朝范蠡指了指说道:“若不是这位大哥哥相救,您女儿早就让水给冲走了。”
“啊!”妇人这才发现,范蠡浑身水湿,如同落汤鸡一般。她满脸赔笑道:“恩公,俺这山野之人,不会办事,慢待了恩公,俺这里给您赔罪。”说毕,欲行肃拜肃拜:是低头下手而不到地的拜。这是女子对男子的特殊礼节。女子即使参加告礼或接受君主的赏赐,亦行此礼。之礼。
范蠡忙伸手相拦:“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且是,在下和夷光一见如故,约以兄妹相称。如此一来,您就是前辈了,这礼小侄如何敢受!”
妇人虽说比范蠡年长也不过七八岁,但因丈夫早亡,肩负着一家人的生活重担,脸上布满了皱纹,见范蠡称她前辈,顺水推舟道:“如此,老妪不再拜你。但你是老妪爱女的救命恩人,老妪总该有所表示。这样好不好,请你去寒舍一趟,老妪给你换上一件干衣服,你该忙什么便忙什么,行不?”
范蠡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听伯母的。”
妇人在前,范蠡居中,西施殿后,一行三人,翻过大堤,来到西村。
妇人从箱中翻出一套干净衣服,让范蠡换上。一只手抓了三个鸡蛋,来到厨房,烧了一大碗鸡蛋汤端给范蠡。范蠡不喝,见西施频频向他示意,勉强喝下。
妇人向范蠡问道:“先生高姓大名,家住何处?”
她这一问,西施暗自责道:“我,我对他如此钟情,竟忘了问他的来历。唉,姜还是老的辣!”
范蠡见问,微微一笑说道:“在下,不,小侄姓范,字少伯,楚国宛邑人。”
他为什么不报范蠡?因为范蠡是越国大夫,一旦报出来,一是怕妇人不信,二是不想过于张扬。至于少伯,少伯是他的字,知之者甚少,报之无妨。
谁知,那妇人见他报出“少伯”二字,一脸惊疑地问道:“你果真是楚国人!”
范蠡点了点头。
“你果真叫范少伯?”妇人又问。
范蠡又点了点头。
“你是俺越国的大夫?”
范蠡含笑不语。
妇人又道:“公子,你不必如此,你到底是不是楚国的范少伯?”
范蠡见她如此猴急,有意逗她:“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妇人道:“汝果真是范少伯,老妪得向汝拜上一拜。”
“为甚?”
妇人道:“老妪听人言讲,范少伯一肚文韬武略,若是大王肯听范大夫的,越国迟早要振兴,若是不听,越国必亡!”
范蠡心头突然一热:“伯母这话是听谁说的?”
“我的一个远房侄女婿说的。”
“他叫什么名字,操何营生?”范蠡问。
“他叫伯辛,也是楚国人,跟着范大夫当门客。”
范蠡“啊”了一声。
妇人道:“您到底是不是范少伯范大夫?”
范蠡不好再瞒了,轻轻将头点了一点。
他这一点头,最为吃惊的是西施。她一跃而起,戟手指道:“你骗人!范大夫文武双全,尤善布阵,用几根竹竿胡乱地布了一个阵,便把大王给困住了。有人说他的本事比伍子胥还大,是古今少见的大英雄。你呢,顶多是一个游士,一个怀才不遇的游士!”
范蠡笑道:“你别激动,在下是不是范蠡,你可以去问一问你的伯辛哥哥。”
西施道:“你这不是难为人吗?你明明知道伯辛哥哥在范大夫家做门客,住在越都,小奴怎么问他呀?哼,你骗得了别人,休想骗我。”
范蠡又是一笑说道:“在下骗不骗你,请你不必如此武断。在下若是能把伯辛的出生之地、年龄、身高、相貌及其妻儿的名字一一说出来,你便怎样?”
西施道:“我便认你是范大夫。”
“这不行,在下本来就是范大夫嘛。”范蠡道。
“小奴给你磕三个响头。”西施道。
“这也不成。”
“为什么?”西施问。